馬殷漸漸忘了當日,在驛館看到大少司命出手時的駭然。尤其是在準備起兵的這些歲月裡,他幾乎都相信自己不再懼怕大少司命,不再畏懼李曄了。
畢竟,他的修為境界,也在與日俱增。
現如今,他已經陽神真人境。
同為陽神真人境,李曄就算修為比他高,又能高到哪裡去?李曄就算實力比他強,又能強得了多少?
可眼下看到李曄,馬殷才感覺到,他跟李曄的差距,依然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這讓他滿心疑惑、不解。
李曄放下茶碗,再度瞥了馬殷一眼,沒有讓他起身,隨口道:“孤王聽說,長沙王近來很忙,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馬殷心頭狂震,脫口而出:“殿下冤枉!”
話一出口,馬殷心裡就咯噔一聲,意識到不妥。
李曄都沒說什麼,他冤枉個什麼勁?
可方才,他真的感到無比驚駭。
失態對於馬殷來說,是根本就不會出現的事。
他可是長沙王,馬上就要舉兵反唐,在江南建立自己皇朝的開國帝王,怎麼可能失態?在面對契丹神使的時候,他可是一直鎮定、淡然得很,無論對方說什麼,他都能做到八風不動、思路清晰。
可是在李曄面前,他因為對方一個平淡的眼神而畏懼,因為對方一句尋常的話而心神失守!
這一刻,馬殷才意識到,原來,所謂鎮定從容,都是相對而言的。
縣令能在刺史面前鎮定從容,侃侃而談,但若是面對君王垂詢,他豈能不慌?他若是不慌,那才應該拖出去砍頭,這意味著他心中對君王沒有敬畏,在心態上沒有仰視對方。
李曄輕笑一聲,“長沙王有何冤情?”
趴在地上的馬殷咬破了舌尖,嚐到血水的鹹味,才勉強讓自己鎮定了一些。
此時此刻,此情此景,他哪裡還有計較李曄不讓他起身的心思,所有精神都在應對李曄那並不存在的“威壓”與“詰難”上。
他道:“小王,小王謹遵朝廷和安王吩咐,一直恪守本分,並無任何逾矩的行為。縱然,縱然忙一些,那也是忙於遊獵請安王明察!”
馬殷是個聰明人,而且自認為有大智慧,平日裡,他的維轉動得很快。面對這個不算刁鑽的問題,他可以有天花亂墜之詞應對,說的讓對方毫無破綻可尋。
可當這個問題從李曄嘴裡問出來的時候,他卻意外而慌亂的發現,自己清明而理智的思維,在這一刻變得屁用不頂,腦海裡一片空白。支支吾吾的了半響,都只能說出這番漏洞百出的話來。
這讓馬殷心裡忍不住哀嚎。
怎麼會這樣?
自己閉關三日,難道只是讓腦袋裡都裝滿了屎?
在李曄眼中,當下的馬殷自然分外不堪。這讓他稍感詫異,按理說,曾經的楚地之主,不該這麼平庸才對。自己都沒有釋放修為威壓,也沒有如何逼問對方,馬殷為何言辭這般閃爍,完全沒有縝密的邏輯跟思想?
李曄本來還有跟馬殷閒聊幾句的興致,想要問問對方,到底是什麼,讓他敢於在這個時候,背叛朝廷,觸及自己的逆鱗。但是看到馬殷這番模樣,他就意興闌珊,完全沒了瞭解馬殷心思的意思。
一個太過不堪的人,入不了李曄的法眼,也不值得李曄多問一句話,浪費片刻時間。
與之相比,他寧願把這個時間,拿出來去跟大少司命開開玩笑,逗逗對方開心。或者早些回去見岐王
簡單的岐王總有隨性的言談舉止,哪怕只是跟對方在一起,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做,僅是看看對方的臉,李曄都覺得開心,都有無數興致。
失去跟馬殷談話耐心的李曄,擺了擺手。
大司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