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談什麼?”旁邊的男人不動聲色地覷她一眼。
“感情。”
彷彿是在講一個笑話,說完之後方晨自己首先偏過頭去笑了起來。她的眉目舒緩明豔,即使在暗處仍有奪目的光彩,卻也更襯出神色間的那一抹調侃與輕忽,似乎連她自己都覺得這個回答是有多麼的冷幽默與無厘頭。
這個男人,她很懷疑他的字典裡是否會有這兩個字的存在。
“錢和感情,不是人類的兩大永恆話題麼?”終於止住笑容之後,她才繼續正色道:“不過在這兩點上,我們的溝通好像還存在障礙。”
車子已經開動,路邊偶有霓虹快速閃過,令兩人的神情都愈加模糊不清。
韓睿悠悠地靠在椅背裡,對於她的話似乎沒有任何反駁的意圖。過了半晌,她也轉過臉去,不再作聲。
從郊區回到市中心需要將近兩個小時的車程。或許是白天工作太辛苦,再加上後來在那樣的環境裡待得太久了,精神難免高度集中,間或大輸大贏的時候還要神經緊繃一下,結果,方晨就在過於靜默的車廂裡睡著了。
韓睿轉過頭來的時候,恰好就看見她的側臉,傾斜著倚靠在窗邊,很沉靜,近乎完美的五官嵌在白晳的臉上,宛如世上最上等的美玉,不摻雜一絲瑕疵和雜質。
其實他習慣了她平素飛揚炙烈的模樣,儘管她看起來十分淑女,而事實上,絕大多數時候的行為舉止也確實給人溫和如水的感覺。但是在他看來,彷彿只要醒著的時候,無論是生氣還是大笑,她的神情和氣質在某一剎那間都猶如西方油畫裡最為濃烈豔麗的一筆。
正是這一點,恰好與她表面上的模樣大相徑庭,甚至形成了一種鮮明而奇異的對比。就像是有兩個人,兩種性格,同時附著在她的身上。
從美國、歐洲,再到中國,他自十來歲起見過形形□的女人,恐怕就只有她才是最令人感到難以捉摸的。她不安份,骨子裡分明流動著追求刺激和驚險的血液,可是,某些時候卻又似乎有著異乎尋常的強大的理智和直覺,引導著她做出一些看似不可能順利完成的事情。
所以,甚至有那麼幾次,他竟然也會有深入到她的內心去一探究竟的念頭和衝動。
車窗降下一點,夜風隨即灌進來,拂動著方晨頸邊的髮絲,恍惚間猶如帶著一縷清甜的香氣,若有若無地在空氣中飄散。
她睡著的樣子其實很美好,所有的頑固、挑釁、冷嘲熱諷,以及刻意的抵抗和作對統統都消失不見了,餘下的只是嬰兒般的安靜無害和平穩均勻的呼吸。
車間的檔板並沒有升起來,或許是因為後頭過於安靜,坐在副駕座上的謝少偉下意識地從後視鏡中瞥去一眼,卻不由得愣了愣。
彷彿是被驚到,因為他看見韓睿的目光正若有所思地落在那個熟睡著的女人身上,帶著一抹前所未有的專注。
稍微猶豫了一下,謝少偉最終還是出了聲,叫了句:“哥。”
韓睿習慣性地一手把玩著打火機,若無其事地轉過頭循聲望去。
“現在先送她回去?”謝少偉問。
“嗯。”
他摁下手邊的按鍵,車窗重新升起來,然後便看見方晨被他們的交談聲打擾著微微動了動眉心。
就在她緩慢睜開眼睛的一剎那,他的目光早已經輕描淡寫地移到了別處。最後,一直到車子平穩地停在公寓樓下,他都維持著一貫冷漠淡然得近乎倨傲的表情。
可是,除了韓睿自己之外,並沒有人知道,就在方才短暫的幾秒鐘之內,他突然有一點後悔了。
也不曉得究竟是什麼東西觸動了他,或許是她過於安靜柔軟的睡顏,又或許是別的一些因素,比如,前兩天她帶給他的莫名的熟悉感。剛才他專注著她,只是在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