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張知序萬萬沒想到的是,程槐立失了回魂丹又抓不到賊,居然發了瘋似的加倍欺壓下頭的人。
田莊裡的佃農、商鋪裡的夥計、失職的兵痞,他都統統打罰一番。
程安不堪重罰,徑直將所有的罪責都推到了陳寶香身上,對程槐立說她是與賊人勾結,裡應外合,故意拖住他們的。
——雖然給他蒙對了。
但如此一來,陳寶香就倒黴了。
她這日正照常在巡邏,突然就被一群武官當街押住,不由分說地拖進了大牢裡。
“官爺,凡抓人入獄,總是有罪名有提告的吧?”張知序抓著柵欄朝外喊,“平白無故將人關在這裡,又不給個說法,這是什麼道理?”
這地牢比上一次的還黑還暗,看起來更容易被神不知鬼不覺地打死。
陳寶香很後悔:“早知道今日出門就多帶點人。”
張知序哭笑不得:“官大一級壓死人,他們想抓你,你身邊帶再多的人也沒用。”
“那怎麼辦?”
能怎麼辦,看看能不能遇見講理的提審官,好給她一條生路。
正說著,臉上帶著刀疤的牢頭就過來,將她提去了刑問室。
張知序一路還在納悶:“這裡的流程怎麼怪怪的,沒提告就算了,也不問訊就先提審?”
陳寶香看著牆壁上掛著的東西,背脊僵硬,身上的肌膚也跟著緊繃起來:“他們想直接用刑。”
“什麼?罪名都沒有,用刑來問什麼?”
“沒什麼想問的。”她輕聲道,“程槐立就是想讓我死。”
位高權重之人想讓一個普通百姓悄無聲息地死在大牢裡可太簡單了,那些繁複的過場,不過是權力傾軋的遮羞布。
張知序臉色發白,滿眼都是不可置信,可前頭的獄卒當真已經拿了木夾板來,將他好不容易給她養得白白嫩嫩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放進了木頭的夾縫裡。
·
自從到陳寶香身體裡,張知序就沒少為她操心。
這人不會愛護自己,三天兩頭的受傷流血,他每晚都得坐起來給她上藥,防止留疤。
瞧著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手卻粗糙得很,指甲短粗,指腹有繭。他看不下去,偷偷拿牛乳和珍珠粉給她泡磨,好幾個月了才養得有了些模樣。
他甚至還拿鳳仙花的汁水笨手笨腳地給她染了個好看的水色。
而現在,陳寶香頭上又流下了血來,白皙的手指被擠在木棍中間已經是腫得發紫,好看的指甲已經被血水滲進了邊縫。
張知序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他想喊陳寶香反抗,可陳寶香只一個人,連掙開繩索都做不到,更遑論逃出這重重包圍的死牢。
他想跟獄卒談判,可這些人早就被人打過招呼了,完全不聽他說什麼,下著死力氣在拉拽夾棍。
陳寶香慘叫了一聲,聲音沙啞,尾音帶幾近昏厥的虛弱。
-你說。
他恍惚地喃喃:如果我們把那些人全殺了,不放程安回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大仙。
她疼得直吸氣:兩百多個人死在那裡,血能流滿整條街,一旦被人提告,我的下場也一樣。
身份低微的人參與這件事,原本就是豁著命,她沒多少退路的。
-憑什麼,憑什麼他做壞事一點代價也不用給,你卻像只螻蟻一樣,連公審都等不到就要受刑。
-因為百姓在權貴眼裡,本就是螻蟻呀。
張知序深覺震撼。
以往他總聽夫子說“私權不可過重,恐軋人命”,當時感受不深,只當條規矩聽著。
如今自己變成了被軋的那個人,才發現私權是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