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說!沒有,是我迷路了!”我抬手擦擦臉,剛才哭過,怕被他看出來,“醜兒,我還擔心你被抓了,現在沒事了吧?”
“哼,你真的擔心我,就不會不救我,不聲不響地跑了,還要我自個兒想辦法跑出來!”他埋怨地說。
我一陣臉紅,當時光顧了自己的事情,沒有多去想他,“唔,你沒事就好,真是抱歉……”
“好了,別說以前的事了!”他揚揚手裡一把草藥,“等我再採一些,就帶你下山。”
我點點頭,覺得醜兒有些不一樣了,可又沒想出哪裡不一樣。碰到他,我心情好了一些,但他不似以前那般健談,好像有心事,當跟他說話時,他總有些心不在焉,忽而又悵然若失,還有時竟從神情間帶出暴躁,待到發覺失態又怔怔地發愣。
我問了幾次他怎麼了,他不是岔開話題就是不言語,最後看看我光溜溜的腳,問:“你這個樣子怎麼走下山?”
鞋已經被我扔了,他皺著眉頭想了想,伸手取了鐮刀砍了好幾根藤蔓,坐在樹下,為我了編了一雙鞋。再撿了些乾草和樹葉塞進去,遞給我,“喏,這個可以對付到山下了!”
滿心的陰鬱一時間消散掉了,我將這雙可愛的藤鞋穿在腳上,左右看,“醜兒的手真巧,謝謝你!”
他臉上滑過一絲笑意,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伸出手,對我說:“走吧!”
“唔,我自己走!……”
他沒有堅持,我跟在後面,一路無語。醜兒對這楓山輕車熟路,一會兒便走到了山腳,原來我轉圈子的地方已經離山下不遠了。我們在山腳處僱了一輛車,醜兒將一大捆草藥放上去,回過頭扶我上車。
此時天已經陰得可怕,冷風忽然颳起,蕭蕭瑟瑟一片落葉,叫人直打寒顫,我忽然在滿山的烈紅中,瞥見一抹白色,輕輕一閃,便消失了。蘇醜兒眼角浮上一層笑,跳上車來吩咐,“車伕,進城!”車便轔轔地開動了。
“醜兒——”我叫他,可是卻不知道自己想說什麼。
他掃了我一眼,淡淡說道:“我知道他在山上,一直跟著我們,你心裡的人既然不是他,為什麼又要流連?”
我看向窗外,青白的天光,冰冷得快要凝固的空氣,竟然開始簌簌地飄落雪粒,這一世的冬天來的好快啊。
“如果我讓他忘記我,他就不會傷心了吧?”我望著那些枯黃的草葉,失神地說。
“傷到深處,自然會忘記——”他如夢囈般,帶著嘲笑。
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說,呵著凍紅的手。
“明天我要上普賢山與一位老僧論醫道,你與我一起去吧。”
我沒有說話,因為我在給自己找一個去的理由。
回到永陽坊的宅院,大約只過了短短一炷香的時間,雪竟然落滿了地面,婆婆在門房等我,看到馬車,連忙撐一把傘出來,把我擁在懷中,不住嘮叨,“這麼晚才回來,天變得這樣厲害,殿下的衣服穿得又這麼單薄,擔心死人哪——呀,殿下的鞋呢?不得了,我說身邊一定要跟一個人吧……”
那一刻我突然覺得溫暖,讓我想到母親,讓我想到了前世那些淡淡的生活,其實我拼命想逃離的日子裡,原來是充滿了如彼幸福的,只是我再也回不去了——
“婆婆,你姓什麼?”
她愣了一下,隨即笑了,“窮苦人沒有姓,姓氏是貴人們才有的。對了,今天上午五王爺來過,留了一封請柬,請殿下您明天過去聽戲,還送了一隻孔雀綾金繡斗篷,放在房裡了。”
我點點頭,“我明天要上普賢山,不能去他那裡了。”
五王的心思就算不說我也知道,情感錯雜如我,又何必去招惹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