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前楚戈參加了杜伊柔的葬禮,那是他第一次見到顏瑾。
楚戈並不知道失去母親的感受是什麼樣的,因為他的母親離開他的時候他甚至還不到記事的年紀,但是楚戈卻依然從顏瑾身上感受到一種共鳴。
同類人之間的共鳴。
「您想說什麼,清明也不在這兩天吧?」楚戈是在摸不透南敘的意思,都開始胡言亂語了。
「別咒你的小姑,她可還沒死。」
這語氣輕鬆宛若調侃的一句話,此時此刻卻像是一道晴天霹靂一般砸下,讓楚戈有一瞬間甚至覺得自己幻聽了。
「您……說笑呢?」
「是真是假,你可以自己去問你的好兄弟。」南敘道。
「我不會去問他,這不可能。」楚戈搖了搖頭,看向南敘的目光裡摻雜著憤怒。
「覺得難以接受,為什麼,因為你覺得顏瑾不會騙你?」南敘笑了:「作為南家費勁千辛萬苦培養的繼承人,實在是有些失格吧。」
「我不知道您想說什麼!」
楚戈的語氣變得嚴肅起來,他那宛若止水的心泛起波瀾。
察覺到自己的變化,楚戈暗暗心驚,他直覺不能仍由南敘帶動話題,或者,不能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南敘怎麼可能在這個時候放過他,好不容易才往這堵銅牆鐵壁上鑽了個孔,乘勝追擊才是良策。
「你不想知道為什麼杜伊柔明明沒有死,卻平白無故消失了二十年?」
「……我不想知道。」
楚戈不是不想知道,而是不想從南敘的口中知道。
這樣對事實一無所知只能聽憑南敘說道的感覺非常差,楚戈甚至現在就想給顏瑾打個電話,讓他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南敘在胡言亂語,目的就是把他騙去給南家做苦力。
「小時候杜伊柔應該經常來看你吧,我記得你一直都很喜歡這個女人,她還替你畫過像。」
「夠了……」
那張畫楚戈到現在還儲存著,當年他從南家淨身出戶,離開的時候一張銀行卡都沒拿,但他帶上了那張畫。
在楚戈的記憶裡,「母親」這個角色的空白,幾乎全部是由他的小姑填滿的。
他至今還記得那片薰衣草花園,記得小姑隨手編織的螞蚱,記得那一幅幅價值連城的水彩畫,還記得小姑承諾的、卻為兌現的「驚喜」。
那個溫婉的女人,構成了楚戈童年時期最美好的回憶。
可是她死了,死在他九歲的夏天。
「真是可惜,這麼多年了,你也沒去看看她。」
南敘的聲音再次響起,宛若惡魔的低語。
楚戈覺得有些喘不過氣來,他深深吸了一口氣,企圖調整過來呼吸,但是所有的努力都在南敘的下一句話裡化為烏有——
「要是你早點去看她,說不定她也不會瘋得這麼徹底。」
天旋地轉。
「……你說什麼?」
「杜伊柔二十年前就瘋了,車禍只是一個藉口。」南敘緩緩說道:「為了拿到杜家所有的權利,顏家,犧牲了杜伊柔。」
「一派胡言。」楚戈幾乎是咬著牙說出的這句話。
「我說過了,如果不相信,你可以自己去問問你的好兄弟。」
「這不可能,顏家就算要杜家的財產,也牽扯不到杜伊柔,逼瘋她對顏家有什麼好……」
戛然而止。
楚戈自己意識到了什麼。
顏家有沒有逼瘋杜伊柔並不是重點,重點是杜伊柔的假死。
杜伊柔是杜家最小的女兒,杜老爺子最寶貝的心肝,有杜伊柔在,想要杜家的財產,這不可能做到,但是,如果杜伊柔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