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室幽靜,茶香嫋嫋。
顧清語親自斟茶給周檀紹,然而,對面的周檀紹神色凝重,他的目光如炬,直勾勾地落在顧清語的眼眸之中,既有審視的銳利,又似在等待著她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顧清語沒有避開他審視的目光,和他對視片刻,才溫婉開口:“我本不想打擾二爺的,怎奈今日之事突如其來,念及國舅爺的身份非同小可,我一時也不敢驚動官府,只好讓翠兒回府請二爺出面。”
周檀紹對她所說這些話,並無興趣,又重複了一遍道:“我只問你,你還有多少事瞞著我?難怪你之前一直想盡辦法出府,甚至連田莊的雜事都攏在手裡,不嫌辛苦。就為了這裡?為了這間醫館?”
“二爺這麼問,便是對我心生不滿了。”
顧清語微微沉吟,又道:“我拿我自己的嫁妝,置辦一點營生,難道是什麼十惡不赦之事嗎?清語所求,無非是多積累些銀兩,以備不時之需罷了。”
周檀紹聽出她話裡的深意,皺眉冷笑道:“看來,讓你留在侯府真是屈才了。”
顧清語聞言眼簾輕垂,掩去了眸中複雜情緒,手指輕輕摩挲著溫熱的茶杯邊緣,對周檀紹的諷刺之言,報以寬容。
今日之舉,實則是步步為營,她已經把永安侯府拖下了水,周檀紹也露了面……
沈硯讓她做的事,她算是全都做到了。
所以,她暫時是安全的。
暫時……
周檀紹見她沉默不語,繼續道:“今日的事,瞞不了多久。慕容瀟就是個無賴,此番糾葛,他斷不會輕易放手。”
“我不怕他,就算他是國舅爺,我也不怕。”
顧清語淡淡回應。
周檀紹意外挑眉。
他越發看不透她了。
她總有變化,時而柔弱如水,彷彿他說幾句重話,她都能哭出聲來。時而又膽大心細,彷彿一踏出侯府的大門,便可放開手腳,大幹一場。這樣複雜的她,讓他既感陌生又充滿好奇,彷彿每一面都是她,又都不足以全然定義她。
顧清語見周檀紹一直望著自己,又道:“有二爺在,自然能有治他的辦法。”
周檀紹緩緩搖頭,輕啟薄唇:“皇后娘娘身懷龍裔,一切皆已非往昔可比。我今日之舉,不過是為侯府顏面盡一份綿薄之力。若真要出手,我也力不從心。方才慕容瀟所言非虛,今時今日的我,不過掛職刑部,手中並無實權可握。”
顧清語柔聲安慰他道:“等二爺的身子好了,必能撥雲見日,重振風采。”
周檀紹唇邊勾起一抹淡然的弧度,淺抿一口茶道:“你還有閒情逸致說好話來哄我呢?不如靜下心來,細細思量,待到家中長輩耳聞今日之事,你該如何自圓其說,讓一切安然無恙地平息過去。”
顧清語故作無奈,似嘆非嘆:“我的這點兒小事,又能掀起多大的風浪呢?就算我經營這間醫館,也不會對侯府有什麼影響的。若是二爺肯幫我隱瞞,讓長輩們免於煩心,豈不更為妥帖?”
“這是為了長輩們安心,還是為了你的私心?”
周檀紹目光深邃,似是能洞察人心。
顧清語繼續道:“我這點私心,不會妨礙任何人。皇后娘娘此番有孕,想來這深宮之中,已悄然醞釀著無數變幻。此刻,長輩們的心,應當繫於寧嬪娘娘的身上,她的安康,才是家族最為掛念之事。”
“事情能不能瞞得住,我也不能保證。往後你要小心些,尤其是出門在外,只帶著丫鬟是不行了,還要有隨從才行。”
顧清語聞言微詫:“二爺是不是不生我的氣了?”
周檀紹沉默半晌,才深深地看她一眼,才起身道:“時候不早了,該回府了,我還要等宮中的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