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反抗,一時收力不及,推搡之間竟直接被她摜倒在地。
文人端莊的袍袖立刻被地上倒落的硯臺染汙,一旁的妝奩上還咕嚕咕嚕地滾下來兩罐桂花油,往他身上濺了大半。
譚清讓春風得意了好些年,已經是很久都沒這麼狼狽過了。他一時間什麼都顧不上,還沒來得及站起清理汙跡,眼前的光影搖曳,突然就閃花了他的眼睛。
“生是譚家人,死是譚家鬼……”
沈蘭宜一邊念著這句話,一邊舉著繁複錯落的燭臺,帶著火光,一點點朝潭清讓走近。
橘黃的火焰在她的瞳孔中燃燒,沈蘭宜高昂起頭,眼角有淚痕閃過。
“那就做鬼吧——我不會跟你回去的,她也不會。”
話音戛然而止,燭火被用力擲在了木質的樓板上,桂花香氣的火星迸射開來,譚清讓瞳孔微縮,直到這時,他才反應過來,這個房間,似乎過於明亮了。
明明是白天,四角的燭臺卻早都燃起了。
沈蘭宜一點也沒有躲的意思,她站在愈演愈烈的火光中間,目光遊移在這個四角的囚籠裡——
原本被扣在門外、防止妓-女逃跑的鐵鎖,被她扣在了門內。
為了防止妓-女自戕,窗戶被人釘得死死的,房內連燭臺和髮簪都是圓鈍的,找不到一件銳器。
可是,一個人若是不想活了,總有很多的辦法。
譬如,用足夠多的結實衣料連成繩索,傾灑積攢的頭油浸透木板再引燃火星……
螞蟻搬家似的預備了很多種死法,方雪蠶留下的東西,倒叫她都用上了。
燭火漸次傾倒,浸了油的地板衣料觸火即燃,火焰像滾雪球一般越滾越大,留給人反應的時間連幾息都不到。
看清眼下形勢後,譚清讓不再掙扎,他屏住呼吸,盤坐原地,似乎是在等渺茫的、被人察覺救下的機會。
不會有機會的,沈蘭宜想。
此時此刻,她心裡卻沒有半分快慰。
死從來不悽美、不決絕。
它是痛苦的斷頭路,無可回頭。
沈蘭宜閉上了眼,任煙氣鑽入她的肺腑,任火舌舔舐她的全身。
意識剝離的瞬間,她無比堅定地想,若有來生,她絕不再做誰的妻子。
——
秋意寒涼,寅夜星子閃爍,照無眠。
沈蘭宜花了很長的時間,才終於消化了重生這一事實。
老天爺同她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分明死前發下宏願,做牛做馬做豬做狗也不想再做誰的妻子,誰料時間倒轉,滄海桑田,她竟又回到了為人妻子的從前。
她默不作聲地聽全了珊瑚的嘀咕,弄清楚了眼下是什麼時候。
譚清讓外任期滿,回京述職,他和她從嶺南一路向北,剛經歷了兩個多月的長途跋涉,抵達京畿。明日天一亮,便能進京城了。
那時的她,天真的以為就要苦盡甘來了,結果……
沈蘭宜眸色一黯,就在這時,小廳外忽然有丫鬟快步前來通傳:“夫人,寧祿那邊傳話來,說大人馬上就要回來,讓您這邊準備著。”
寧祿是譚清讓身邊的長隨。
沈蘭宜眉心突地一跳。
她全然沒有做好再見到本該死去的人的打算,更是不想這就再見到譚清讓此人。
於是這晚,她藉口身體不適,早早地上了床躺進被子裡去。
拖字訣終究還是治標不治本,沈蘭宜心知肚明,要想徹底擺脫這個身份,唯今之計,唯有和離。
只是和離二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沈家能攀上譚家這樁姻親關係已是意外之喜,是絕對不會支援她的。
要考慮琢磨的事情還有很多,沈蘭宜的精神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