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片狀,變成了絲狀,再然後,被他剁成了細細的肉糜。
安格斯垂眸漫不經心地將肉糜用開水抄了一遍,去掉那股腥味,然後加水放進一個大盅裡,開啟小火烹煮。
當他洗淨手回過身,看到靜悄悄地坐在吧檯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的白貓時,微微勾了勾嘴角,那笑容有些複雜,就像是在透過它,看著別的什麼人一般恍惚。
溫如是有些分不清,自己在這一刻是什麼樣的心情。那是它第一次見到安格斯為別人下廚,他的姿態優美得就像將這件事做過無數次。
煮好的肉糜除了濃郁的肉香,沒有什麼味道,安格斯就連最基本的調料都沒有放,但它卻覺得裡面蘊藏著莫名的心酸。
溫如是彆扭地俯身,難得溫順地將自己盤中的食物一點一點吃乾淨。也許它並不像自己想象中的那樣,瞭解這個男人,也許,他也並不像資料中記載的那樣,不可救藥。
重新打起精神的溫如是在午後溫暖的陽光裡,又迎來了新的寢具。送貨上門的傢俱店老闆對於這棟別墅的主人,喜歡三天兩頭就換新傢俱的行為表示了由衷地讚賞。
胖胖的老闆滿面笑容地將一大本新貨品的銷售圖冊塞進了安格斯的手中,不知死活地開始向一個吸血鬼灌輸,將古老的巴洛克別墅內觀整體改造成現代化新式古典風格的可能性。
安格斯額上的青筋微不可察地跳了跳。
埃利奧特連忙趕在他的目光漸漸冷下來之前,用懷裡的小貓換走了被他捏出褶皺的新品圖冊:“這裡我來解決,你帶它去山林裡走走吧,外面的空氣清新,有利於它傷勢的恢復。”
霧城的背後有一座無人開發的森林,在很久以前,那裡曾經是附近的貴族們閒來無事就會光顧的地方。市長大人也經常抱著他和埃利奧特,跟朋友一起去打獵。
安格斯記得,那個時候,他們的母親還在,她會在他們帶著豐厚的戰利品歸來時,高興地親吻自己孩子們的面頰。
他很久都沒有再來過這個地方了,自從他的母親死後……
安格斯坐在高高的樹端之上,鬱鬱蔥蔥的茂密樹林都在他腳下,層層疊疊的樹葉反射出點點金光,陽光落在他的肩頭髮端,卻彷彿進入不到他幽深的眼底。
“如果塞西爾沒有出現的話,也許市長大人夫婦還能維持表面上的模範恩愛。”
他的語聲平靜悠然,似乎往事已經不能再激起他的憤慨,也不介意這裡沒有人應和,而他所提及的人,也根本不是他的父母一樣。
“那小子就像一頭誤入人群的野獸,渾身衣褲破爛,臭烘烘地站在不屬於他的房子裡。”
樹頂的風很大,溫如是忍不住往安格斯的懷裡鑽了鑽,隔著單薄的黑色襯衫,他的胸膛沒有一絲起伏,也沒有心跳和呼吸。
安格斯低頭,輕輕摸了摸它頭頂的軟毛,“小東西,你是在安慰我嗎?”
“啊,那些都過去了,”他輕笑,蒼白的容顏淡漠,唇角細微的弧度不驚輕塵,“很奇怪,我不恨塞西爾,也不恨那個所謂青梅竹馬的女人,只是不明白,她為什麼就這麼想不開。”
沒有家,沒有親人的塞西爾只能投奔他的親生父親。市長大人讓他們叫他“哥哥”,埃利奧特順從地叫了,他一直是個聽話的好孩子。安格斯聽到母親尖利的叫聲,她瘋了一樣撲上去撕打塞西爾。
塞西爾蹲在地上護著自己的腦袋瑟瑟發抖,安格斯抱著被嚇壞了了埃利奧特,冷冷地望著蜷縮成一團的所謂“大哥”。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不恨那個捱了打也不敢還手的男孩,也許是因為,塞西爾的眼底沒有恨意,也許是因為他金眸中瀰漫出的深刻悲哀。
也許就像市長大人常常斥責的那樣,他天生就是個涼薄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