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心中所痛,他那時雖選擇出走,有意避開她愈益明朗的情意,可如今返回,見她身子贏弱至此,捫心自問,要說不後悔當年的抉擇,那不過是欺騙自己。
心很痛啊!
他沒為芝芸做到什麼,總得為她、亦為自己照看著靈兒,畢竟放眼整個洞庭湖“三幫四會”,或者也僅剩他有幾分能耐,敢對她說上幾句了。
“放開!你放開!”敖靈兒又像頭髮怒的小獸般掙扎起來,咬牙切齒,狺狺低咆。
“不會了,靈兒,下放開了。”他一語雙關,嘆著氣,雙袖跟她鬥上了,將她躁動的小小身子擁得好緊。
“可惡!司徒馭……你、你混蛋!混蛋!”她嗚咽著、痛罵著,身軀密貼著他,像要被擠進他身體裡,只剩兩隻手,邊罵邊捶打著他的寬背。
“我不要你,我只要芸姐一個,我不要你!”
“噓……乖……”
“我不要你,司徒馭……嗚……下要你……”
他絲毫無懼於她的壞脾氣,任由著她發洩,內心疼痛地苦笑著,同時亦下了決定——無論如何,他非把她帶在身邊不可。即便敖老大不允,偷搶拐帶,他什麼手段都使得上!
不能放啊,又如何放得開?
幾日後,江邊竹塢這兒秋意漸興,寒意漸重。
然後,秋盡了、冬臨了,江畔蒼竹猶翠,即便覆下冷霜白雪,亦不改其恆年的顏色。
趙芝芸選在一個小雪的日子裡走完她的生命,猶帶著淺笑的鵝蛋臉顯得十分安詳,像是睡熟了,只不過從此將長眠不起。
按著她生前的意思,軀體燒作骨灰,撒向莽莽江河。
隔日,洞庭湖“三幫四會”大水寨的正廳桌上,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一封書信,指名留給敖老大,是敖靈兒的字跡。
信很短,只六個大字——
闖蕩江湖去也。
第三章 傲心自走傾險路
兩年後
臨江的小村人口不多,村頭、村尾這麼一算,也僅四十餘戶。
此地村民勤奮善良,大多靠打魚為生,幾乎每一戶人家都有自個兒的船隻,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老天爺心情若好,那就往遠些河域多打些漁獲,好送往城裡多掙幾塊銅錢;遇到不好出船的日子,便將漁具仔細整理一番,而女人家也還能靠著針線活兒來賺些微薄報酬,貼補家用。
漁村的生活向來樸實、寧詳,但今兒個村裡有喜事,一早便來了一隊人馬,敲鑼打鼓地鬧騰了整個小村,原因是村尾餘老爹家的閨女兒蘭香出閣,嫁給城裡富商王員外的二公子做四姨太。
“事情不能這麼算了!蘭香她……她不願嫁的!她跟我本就有婚約,這輩子我認她一個,她也只認我一個!王家那二公子吃喝嫖賭樣樣來,根本就是個敗家子,蘭香不能嫁他,我、我、我不許!九死的都不許!”
泊在江邊的一艘篷船裡,那黝黑青年歪歪斜斜倚著,說到激動處,也顧不得臉上、身上的傷,又想跳起來出去同誰搏命一般。
“孫兄冷靜一些,你身上有傷,胸口與肚腹又被連踹了幾腿,定是鬱結難受,千萬別再亂動,當心內傷更重。”一襲青袍擋在跟前,他寬袖擱在青年肩上,也不見施力,那姓孫的青年已順勢往後倒下,脹紅臉,氣喘吁吁。
“我這傷……咳咳……算得了什麼?之前,餘老爹硬是不應王家這門親,被打得口吐鮮血,連腿也斷了,他要我帶著蘭香連夜逃走,可蘭香她孝順,怎捨得丟下令老爹一個?咳咳咳……我、我是沒用,但再怎麼沒用,我也不會讓蘭香受這委屈,我一定……一定要——咳……”這一咳,竟也咳出一小灘血,觸目驚心。
“孫兄,這又是何苦?”青袍客一嘆,搖搖頭。
青年拭掉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