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個則是恭王。辛酉政變之後,朝中頗有人以為曾國藩乃是肅順一黨,還好恭王不糊塗,雖然推翻了肅順,但在平洪楊的戰事上,仍然沿襲了肅順的主張,重用湘軍,替曾國藩調兵籌餉,這也才有了現在這樣的局面。
而曾國藩也算是不負所托,以在籍侍郎的身份,創立湘軍。文人帶兵,十載艱難,成為了朝廷的一根柱石。
而他個人的修養和品德,亦為許多人所交口稱讚。他年輕的時候,其實是急躁的性子,後來修習黃老之學,漸漸把性子扭轉了過來。到了現在,養氣的功夫已是極深,一個“忍”字,練得爐火純青,不惟戒慎恐懼,而且身居高位,清廉一時無二。
然而,曾國藩固然是清慎端方,但他的身上,卻也揹負了一個很大的包袱,這是關卓凡深知的。
這個包袱,就是他的九弟,曾國荃。
很奇怪的是,曾國藩這位大名鼎鼎的湘軍統帥,卻是一個拙於陣前指揮的人——在他這一生中,凡是親臨敵前,親自排程的戰鬥,無一不是以失敗告終。他的長處,在於選人,練兵,籌餉,制定方略,掌握全域性。換句話說,是個帥才,而不是將才。他需要有人替他頂在前面,衝鋒陷陣,攻城略地,這個人,也是曾國荃。
曾國荃的性子,與他的老兄恰恰相反,像一隻兇猛的鬥犬一樣,好勇鬥狠,堅忍不拔,認準的事情,便義無反顧,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他的吉字大營,是湘軍的頭號主力,先破安慶,再圍江寧,替大哥立下汗馬功勞,自己更是先後五次受傷,身上創痕累累。湘軍能有今日,與曾國荃實在有密不可分的關係。
因此,曾國藩對他這個九弟,也是呵護有加,一定要想辦法成全他打破“天京”的志向。湘系以外的軍隊,固然別想染指江寧,就連鮑超所統帶的“霆軍”,這樣的老湘軍嫡系部隊,因為不屬於曾國荃的吉字大營,亦不能有入城之望。
現在關卓凡卻來了,而且還是個旗人,曾國藩接到曾國荃的報告,立刻決定,要親自跑這一趟,才能鎮住局面——清慎端方是一回事,權謀又是一回事!在京為官十餘年,在外統兵十餘年,官場老吏,什麼沒見過?
“逸軒,你這一次西進,勢如破竹。”曾國藩習慣性地眯縫著眼睛,慢慢捋著長鬚,面無表情地說道,“你的軒軍乃是旗營,聽說戰力雄橫,任何長毛皆不能當其鋒銳。現在既然奉旨到了江寧,攻城自然是以你為主,不知你想怎樣打,回頭我知會沅甫,叫他讓一讓,替你做個策應好了。”
來了來了,關卓凡在心中微微嘆息:曾國藩一生的令名,唯以他這個九弟的緣故,終於留下缺憾。然而在自己來說,不管對曾國藩如何敬重,現在卻不是替他惋惜的時候,他身上所背的這個包袱,自己這次亦要用一用。
想是這麼想,說出來的話,卻仍然恭謹。
“督帥明鑑,卓凡受朝廷兩次嚴旨督促,不得不有此一舉。”關卓凡在常州的延宕,為的就是等來這樣一個籍口,“不過卓凡趕到江寧,亦是來聽督帥節制的。至於說攻城,九帥百戰功高,吉字大營更是天下強軍,不是軒軍能夠比擬的。江寧這樣的大城,也只有九帥才拿得下,至於軒軍,無非是列防外圍,拾遺補缺罷了,絕不敢做進城之想。”
(寫到凌晨六點,到底寫完了兩章。謝謝艾美艾美和whitecollar兩位堂主,謝謝新舵主彩虹。)
*RS
第一一九章 鞭子
“哦?”曾國藩的雙眼攸的一睜,右手在長鬚上微微一頓,才又順著捋了下去。
關卓凡這樣乾脆利落的表態,等於是當場立下了“不進城”的承諾,大出他的意料。在關卓凡來說,這算是極有誠意的表示了,然而以曾國藩的身份和涵養,當然不會說出什麼當面感謝的話,只是微微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