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這六萬兩,還願意每月向入皖剿捻的淮軍,另提供六萬兩的“協餉”。
信裡面的話,倒是說得很漂亮,說自己和李鴻章兩個。原為同僚,現在也是同在督帥帳下效命,自然謹供驅使。還有一個沒有說出來的意思,就是承認淮軍在打平江蘇的戰事上,亦有莫大的功勞。只是這一點,不必寫明,曾國藩和李鴻章自然能讀得懂——說到底,給錢就是最大的誠意。
不過第三層意思,才是整封信的重點和核心——他向曾國藩要人,而且所要的不是別人,是曾國藩的兒子,曾紀澤。
這是他反覆考慮之後,下出來的一招妙棋。
曾紀澤是曾國藩的二兒子,因為老大幼年就夭折了,所以實際上是曾家的長子。曾國藩這個人,律己很嚴,對兒子們更是要求得極為嚴格,到現在,曾紀澤還只是一個三品廕生,並沒有真正出仕做官,但學問和人品,都是一流,不但儒學的底子深厚,而且能說英文,對洋務的事,最感興趣。
他出來做官,本來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曾國藩故舊滿天下,隨便在哪裡都能替他找一個位子,朝廷也一定會答應。可是曾國藩憂讒畏譏,認為把兒子交到老部下或者老朋友的手裡,不脫利益交通的路子,形跡彰顯,有損自己的清譽,因此不肯做這樣的事,一直把兒子留在自己幕中。
他這一層心思,關卓凡揣摩的很透,向他要曾紀澤,恰好可以免去他這一層擔憂,因為人人都知道,關卓凡跟湘軍不是一脈,而且還是朝廷正統。曾紀澤到上海來做官,就變成很光明正大的一件事。
在關卓凡來說,這樣的一個邀請,既是極有誠意的示好,又是設問——畢竟軒軍一系的興起,已成不爭的事實,現在問你曾督帥,是不是願意把從前那些若有若無的樑子,揭了過去?如果是,則軒系和湘系,未必不可以攜手,共同替國家做些事情,而以曾紀澤的身份,則可以隱隱視作是一種“政治聯姻”。
他相信,以曾國藩的氣度和格局,這件事會有相當的成算。
另有一點,他邀請曾紀澤來上海,亦有非常務實的打算——曾紀澤這個人,並不是普通的公子哥,虛好看,而是確有大才的人。上海辦洋務,本來就急缺這樣的人,因此他並沒有打算將曾紀澤當菩薩供起來,而是老老實實地在信裡向曾國藩說明,準備請曾紀澤以三品官員的身份,主持新辦的“廣方言館”。
廣方言館,並不是指廣東方言,甚至與方言也沒有什麼關係,本質上就是另一個“同文館”,準備教授各國語言、近代科學和一些技術實務。考慮到恭王所辦的同文館在京中遇到的阻力,關卓凡玩了一個花巧,特意請教了人,定了這樣一個掩人耳目的名字。說起來,泱泱中華,視外國為番邦,則把洋鬼子的話當成“方言”,似乎也說得過去。
這是洋務中極重要的一塊,襯得起曾紀澤的身份,也足以讓他一展所長。至於到底能不能撞響曾國藩這口金鐘。能不能打動曾二公子的心,那就是“但盡人事,各憑天命”了。關卓凡把這封信,和那張曾國荃的禮單,密密打了封包。交由曾國藩的舊相識。現在被自己延攬在幕中的太倉人錢鼎銘,拳拳囑託,請他帶去江寧。面交曾督帥。
誰知金鐘一撞,洪亮異常,曾國藩不僅對他的請求慨然應允,而且答應讓曾紀澤另帶二人,以為辦理洋務的襄助。不僅如此,在回信裡頭,還特意說了這樣一句話:“今視洋務,有事有權,權則操之總署。事則不離口岸,而口岸之中,則又以上海為重。”話裡的意思,跟關卓凡所想的完全一樣——京城不是辦事的好地方,真正推動洋務的發展,還要靠地方上的自強。
老吏謀國。一誠如斯,關卓凡不能沒有感慨。現在於瓢潑大雨之中,終於接到了曾紀澤三人,這一番苦心,算是落到了實處。
先請他們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