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人太多太雜,她要說的話卻絕不能讓人聽見。
連那些暗衛也不可聽。
皇帝有命,眾人自是無有不從,於是一行人又轉至承明殿,遣退了所有宮人,一個暗衛都沒留。
“郡主想說什麼便說罷,朕聽著。”劉筠在御案後坐了下來,端起了茶盞。
傅珺悄然舉首,看了他一眼。
燭火下,他的面容依舊如往昔一般俊朗,只是,此刻的他眼眸微垂,讓人瞧不清他心裡在想些什麼。
不知為什麼,傅珺心裡湧起一絲悵然。
她想,這一天,終究還是到來了。
在確定傅莊身份的那一刻,她便知道,終有一天,她必須要與這個大漢朝的最高統治者見上一面。。
惶惑麼?有一些。
擔心麼?似也不盡然。
情緒紛雜如殿外細雨,擾擾而來,讓人一時難以說清,此刻她唯一確定且堅信的是,她沒有做錯。
遵從本心,做自己認為對的事,她問心無愧。
深深地吸了口氣,傅珺上前幾步,輕聲道:“臣婦連夜面聖,實因有要事稟告。”她一面說著,一面便自袖中取出兩樣東西,交給了何靖邊。
何靖邊接過細看,卻見那是兩個掛著黑繩的玉葫蘆,一為玄玉、一為黃玉,玉質溫潤通透,於燭火下蒙著一層瑩光,而更奇特的是那掛繩,握在手中隱隱竟有神兵利刃之寒意,然再細細感知,卻又有種柔韌溫和的力量。
他心中暗奇,順手從旁邊取過一隻茶盤,以之託著玉葫蘆呈上御前。
傅珺眼角餘光瞥見了他的動作,神色未動。
何靖邊以茶盤託物,並非多餘之舉,而是對她有了防備之心,怕她這個“南山遺珠”做出什麼事來。
此乃他職責所限,傅珺很是理解。
“這兩個玉葫蘆是臣婦的親生母親留下的物件兒,臣婦所說的要事,便是指的此物。”她款款開口,神情裡含了一絲極淡的回憶之色,“那還是元和十年,臣婦過生辰時,母親將這兩個玉葫蘆予了臣婦。記得那時母親便一再交代,叫臣婦好生帶著此物,不可須臾離身。臣婦原以為此乃慈母一片心腸,多年來不敢或忘,卻不料此物竟與南山國寶藏有關,故一聽那傅莊供出十字口訣,臣婦便一刻不敢耽擱,即刻來向聖上稟明詳情了。”
略去了流風交出玉葫蘆的枝節,將兩枚玉葫蘆都說成是王氏所贈,這也是省去不必要的麻煩。
此刻的她只想速戰速決,便能簡則簡了。
隔著一方御案、十餘塊漢白玉地磚,劉筠遠遠地看著傅珺。
她說話的聲音不疾不緩,雖說著南山國最大的寶藏,神情卻淡得很,似是在說一件平常事。她的衣袖上還沾著雨漬,裙襬也溼了一小角,面色亦有些蒼白,顯得十分疲憊。
劉筠心裡莫名地絞痛起來。
她如此急切地趕來見他,甚至堅持要求與何靖邊同車自證清白,這就表明,在她的眼中,他是天威難測的君王,而非當年數度幫過她的文公子,亦非那個在湖畔替她絞乾手帕、護她周全的英王。
莫名地,他想起了英王府梅苑的那一晚,他忐忑著一顆心向傅珺表白,心裡揣著不安,覺得,她就像是瓣上那顆將落不落的露珠,他多希望那露珠能落在他的掌心,讓他好生呵護起來。
可是,那時的她便如此刻這般,遠遠地站在那裡,淡漠而疏離,臉上是那種隨時都要離他而去的表情。
而最終,她亦真的離他而去,去到了另一個人的身邊。
劉筠微微垂下眼眸,心底劃過一絲黯然。
她已經離得他這樣遠了,卻還嫌不夠,一定要將這距離再拉得更遠,遠到天邊。
難道,她就這麼想要遠著他,甚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