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福是上海老字號,但最近銀行團會下放了訊息,暫時不許對任何行業發放貸款,雖然我們銀行也很想和泰福合作,可現在恐怕不可以了——銀行經理的話語一句句地敲打在賀泰哲心頭,宛若千斤。一聲客氣的“謝謝”將對話結束,賀泰哲心中那種無力感,便又加深了許多。
這時,辦公室的門被輕敲了幾下。
“進來。”賀泰哲坐下,見店員走了進來。
“賀經理,剛才有通電話,是……”店員遲疑了一下,抬頭打量了眼賀泰哲的神情,見他面上平淡如水,看不出更多波瀾,才敢開口繼續說道,“是那天來鬧事的人,他說讓我通知一下賀經理,說明天可就是最後一天了,他們會準時到泰福來收賬。”
店員一口氣將長長的一串話說完,手心已出了一層汗,脊背也被汗水打溼。本來這盛夏季節便悶熱不已,再加上緊張得要命,生怕眼前的賀經理聽到他的傳話之後,會大發雷霆遷怒於他。
賀泰哲單眉一挑,面容緊繃,“知道了,下去做你的事吧。”
店員見賀泰哲面容微透怒氣,卻隱忍著並未發作,聽到他的話語,連忙逃命般跑出了辦公室。
賀泰哲輕嘆一聲起身,轉向身後大窗。俯身向下看,盡覽上海最繁榮街景。這裡是泰福的老店,更是泰福的根基,亦是賀家的命脈。如今交與自己手中,難道只有這支離破碎的境地嗎?
不便多想,明天已是最後時日,現在只能斷臂救命了。
賀泰哲將賬本收好放入保險櫃,卻將泰福房契獨獨留下,現下也只有此法了。
旭街的這座花園洋房前被巡捕圍了起來,愛看熱鬧的人紛紛駐足觀望,一時間使得街道水洩不通,就連車輛也只得艱難前行。巡捕人人銜著銅警笛,維持著秩序。能住得起這地段房子的,大都是非富即貴,不過,這兵荒馬亂的動盪年月,又能有幾人真正坐住富貴那張椅子?看這架勢,眾人皆在心裡猜測,肯定又是哪家出了大事,又會有人命運一落千丈了。
洋房內,黃萱坐在沙發上,少了往日飛揚跋扈之色,神情焦慮地不斷咬著指甲,絲毫不相信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驚慌失措的她沉默良久,才道:“這絕不可能!我不相信!你們不能這麼做!”
一身黑衣白邊制服的巡捕面容肅穆地站在沙發前,一臉公事公辦的神色,聲音中聽不出一絲波動,“賀夫人,你兒子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說得很清楚了,沒有什麼可以懷疑的,我們也是秉公辦事。”
賀泰川因被巡捕壓著而不能動彈,只得掙扎著怒瞪那個坐在沙發上一臉無辜的買辦,雙眼像是要噴出火來一般。昨日他們還一起在煙館談笑風生,可轉眼那買辦便出來指責他詐騙,讓他至今還像在夢裡一般。
“娘,救我。”賀泰川無奈,只得求助自己的娘。
“泰川。”黃萱聞聲心中一疼,快步來到賀泰川跟前,卻被巡捕擋住,讓她無法接近他。
“賀夫人,按照合同上面的約定,這棟洋房已經歸這位買辦了。”巡捕冷冰冰地繼續開口說道。
“你們含血噴人,是你們串通起來害我的!”賀泰川不甘地高聲叫道,但似乎預見了自己的命運,神色中染上幾分絕望。
巡捕斜睨了賀泰川一眼,不屑地開口道:“賀公子說話要小心,你與這位買辦白紙黑字可有合同,用這房子做了抵押,從印度購進一批洋貨,你已經簽收了,白紙黑字都在這裡,現在卻不承認,還居然說我們串通,我沒有辦你倒賣舶來品,你倒反過來咬人,真是不識好歹。”
“你當洋人的狗當得……唔……”賀泰川正要開口大罵,卻被一旁巡捕用布堵住了口,說了一半的話就這樣硬生生被堵在了口中。黃萱看著兒子心疼,卻只能眼睜睜地見他受了罪,根本沒有任何辦法。
“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