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拉過椅子坐下在她跟前。
“南弦。”她輕聲道,右手從白色被子裡抽出,抬起向他。
他伏下身來,握著她的手,把臉頰貼上她的掌心,合上眼輕輕摩挲。
好半響,他才輕柔道,“我真的恨你。”微微沙啞的聲線帶出無人知曉的悽酸,埋在心底已多少年。
她苦澀地輕裂嘴角,“我知道。”“不,你不知道。”他輕吻她的指尖,每一根,然後逐一噬咬,“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記住,在你對我的恨如同我恨你一樣深之前,你不能死,不能走,不能有事。”
她驚惶,不安地看著他,“你要我……恨你?”“單方面的愛無法維持太久,很容易就會被時光沖走,如果愛和思念沒有變成又深又痛的恨,也許我早已經遺忘了你……”他俯身,微悄氣息在她的唇邊徘徊,如同亟欲勾魂,“恨我吧,用你愛我的心來恨我,用你的恨來牢記我,用我曾痛徹肺腑的思念,來還給我……用你的恨,來還我的恨吧。”“南弦……”她惶惑無助地抓緊他的手,為什麼要她恨他?他明知她無法做到,恨他,最痛的那個人只會是她。
他喃喃細語,“暖……你不明白,只有當你象我一樣,愛一個人愛到無比痛恨,恨到自己幾乎發狂,恨到了錐心刺骨萬念俱灰求死不能,只有嘗過那種滋味你才會領悟,我曾經愛你多深……只有當你恨我,當你的心經歷我所經歷過的,你才會瞭解,這些年來我等你等得多苦,曾多痛和多絕望……”一滴冰涼透明的水珠,從他一動不動的長睫,滴落在她的掌心。
“就算是千針齊刺,也比不上你離開後我心頭萬分之一的慘傷……你知道嗎?如果你不回來,這一生我無法復原。”她作聲不得,胸腹中湧起的痛楚堵得心口幾乎不能呼吸,只想牽他的手去就自己的臉,無能為力地想籍此讓他心安,想告訴他她從來不知道自己傷他這樣深,想擁抱他撫慰他,想和他傾談很多很多說話。
他反握她的手,站了起身,手掌既眷戀不捨又決然絕然地,輕輕從她的指縫間滑走,只有語聲依舊輕柔,“恨我吧,只有這樣我才知道,這一次,你愛我有多深。”“南弦……”她驚惶地看著他悄然後退的身影,急聲叫了起來,“別走!南弦……我知道我錯了,這次一定不會再和以前一樣,我再也不會離開,我發誓!再也不會,求你信我一次,不要走……南弦……南弦……”西下的斜月隱入黑雲,寂夜中詭異地“砰”聲一響,玻璃碎裂的清脆聲尖銳得驚魂,令人從床上紮起。
黑沉沉中溫暖左右望望,不知自己在何世何方,直至感覺到手背上傳來扯痛才恍然明白,是她彆著針帶的右手打翻了床頭的水杯。
靜悄中忽然聽見緩慢的輕微的嗑吱聲,象是有人從外面合上還是擰開了門鎖。
她馬上緊張地瞪向門後,離奇的夢境仍然清晰地盤踞腦海,還沒來得及感到害怕,電光火石間已脫口輕喚,“是南弦嗎?”門外一片死寂。
她傾耳細聽,黑暗中沒有一絲一毫的聲音。
她一動不動,定定看著門板,靜等良久,直等到精神疲乏,終於確定那細微聲響不是夢中殘餘就是錯覺,重新躺下縮回被子裡,睏意湧上,潛入睡界時她嘴中無意識地輕輕喃道,“南弦……”
不知過了多久,微風穿窗而入,與迴廊的風息連成氣流,將門扇輕輕扯開一線,廊道里的燈光沿著門縫切入,在房中投下細長的白光,過了會,似乎微風又過,那一掌寬的白光慢慢收縮為三指寬,然後兩指,接著細成一線。
最後伴隨著一絲微不可聞的合上門的咯嚓聲,全然消失。
病床上溫暖在囈語中不安穩地翻了個身。
第十六章 病變,結束(4)
發作得毫無緣故如山倒來的一場兇猛大病,在去時似抽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