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風凌雪再次醒來時,已經是在鐵牢中了。她覺得渾身冰冷,彷彿血都從傷口中流光了。幾束陽光從窗外照進來,淡淡地鋪在地上,她想爬到那陽光中去,掙扎了幾下卻發現腳被鎖鏈套住了。她只能將手指盡力地伸直,去輕觸那光束。這樣並不能使她溫暖,但她仍痴痴地望著那陽光。她想自己的身體已經變成了冰,那麼就讓它在陽光中化去吧,不要在世間留下一絲痕跡。
但她的命已不操縱在自己手裡,刑訊司絕不會讓她輕易地死去,儘管他們早已清楚一切,從昏迷中醒來,風凌雪總是聽見他們在討論著,如何用刑才能既讓她痛苦到極致卻又不至於死去。這裡同時有最可怕的刑具與最好的醫師,這裡的人喜歡同時操縱生死的感覺,你以為你死了,他們卻又讓你活過來,重新感覺疼痛;當你清楚你活著,你卻又寧願死去。他們早已不再問問題,其實一切都不需審訊。誰想殺誰,誰仇恨著誰,這都不是秘密,刑訊者所要的,只是操控一具血肉之軀,在極度痛苦與極度沉淪之間癲狂地舞蹈。
不知多少天過去了,風凌雪知道自己還活著,但她已經忘記了其他一切,自己是誰,為什麼在這裡,這裡是哪兒,眼前的這些是什麼。她已經沒有了思維,她想自己已經變成了一株植物,一株細小的被踏斷的草莖,只有根還在土裡,卻已再不能隨風舞動。
當她感到強烈的光線照在自己身上,她慢慢睜開眼,發現自己被架到了牢獄外,那裡有很多人正看著她。
一個老頭走了上來,一把抱住了她:“孩兒啊,你受苦了。”說罷嚎啕大哭起來。風凌雪木然地立著,不知道這人是誰,為什麼叫她孩子,為什麼要哭著搖晃她。
之後的日子她躺在柔軟的大床上,天天有許多侍女為她洗浴進食,服藥裹傷。有一個年輕人天天來看她,隔著帳簾望她很久,然後又默默地走開。風凌雪也不知道他是誰。
突然有一天的有一刻,她想起來了,那個人叫翼在天。
於是她也想起了自己是誰,自己為什麼在這裡,之前發生了什麼事。
當翼在天再次走進風凌雪房中的時候,他吃了一驚。風凌雪已經坐了起來,穿著整潔的白衣,束起頭髮,紮緊袖口,就像她當初未受傷時一樣。她站起來,走到窗前,望著窗外的陽光,又回頭望了望翼在天,然後走了出去。
翼在天跟出門去,看見風凌雪站在石道邊,望著山下的城市。
這是一座龐大的林中之城,木樓搭在巨樹之間,層層疊疊,棧道相連,像葉片一樣錯落著。它就是羽族之都,一座名叫青的城市。
在那森林的中央,是七棵最巨大的神樹,羽族的皇宮就與那七棵巨木完美地結合著。
“這幾個月發生了很多事。”翼在天走到她身邊說,“現在你父親是羽王了,你是新王朝的公主,而我,將是你的丈夫。”
風凌雪像是沒有聽見這些一樣。只看著下午的陽光照在腳下的這座王城。她忽然問:“我下一個要殺的是誰?”
“如果你不想再殺人,我不會逼你。你已經是死過一次的人了。你能捱到風邡苦肉計成功,騙得羽王重用,兵權在握,奪位成功,還從鐵獄中活著走出來,我真驚訝。”
“那麼下一個要死的是誰?”
翼在天沉默了一會兒:“是我,或者你的父親。”
他感到了風凌雪呼吸的變換,她心情的波動,儘管他看不到她的雙眼。
“我知道你想不明白,不明白這一切是為什麼。有時殺人的人,不必知道為什麼而殺,也是種幸福。整天謀劃著殺人的人,才是真正的痛苦,因為他在謀劃別人之死的時候,也早預見了自己的各種死法。”
翼在天說完,便頭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自己差一點死了,而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