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盤旋而上,從船上看過去,棧道上行駛的車輪子幾乎和斷崖平行,好像隨時都能跌進江水裡。
看著棧道上車輛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的樣子,顏睡蓮也未免有了兔死狐悲之感——自打來到這個世界,自己如同在棧道前行的車輛,每一步都走得艱難,但也無路可退:
她是被顏府遺忘、被繼母刻意打壓的九小姐,在成都老宅的八年時,仗著幾分心機和五房嫡長女的身份,後來還有七嬸孃柳氏的扶助,總算能挾制住那些居心叵測、蠢蠢欲動家奴,日子過得還湊合。
可是到了燕京,偌大的顏府,主子加上僕人家奴數目不下五百,當家主母又是自己的繼母,何況繼母這八年來沒少“惦記”自己呢!
至於祖母顏老太太和父親五爺嘛,別開玩笑了,如果不是表姐王素兒,他們還會記得接自己回燕京?
還有生母的“宿敵”莫姨娘,哦,不對,自己現在應該叫她莫嬸孃了,此人不是個好相與的,難保見了自己,會起“斬草除根”的想法。
此外,還有父親的三個小妾,聽七嬸孃說過,她們個個都是厲害角色……。
所以顏睡蓮在成都祖宅還能湊合的當小主子,偶爾耍耍威風,滿足一下虛榮心。一旦到了燕京顏府,就得學著紅樓夢裡的林妹妹,處處小心,時時留意,多行一步路,多說一句話,都得在腦子裡轉上好幾回。
否則——,睡蓮打量著自己十歲差一個月多的小身板,能不能活到成年都是個問題呢。祖父顏老太爺勤勉耕耘得了九子七女,最後只有三子二女活到嫁娶的年齡,存活率百分之三十一!
官船行至瞿塘峽處的夔門時,下起了小雪,顏睡蓮頂著刺骨江風開啟窗戶,死死的盯著夔門瞧。
想起上一世跟著公司旅行團去長江三峽旅遊,遊輪途徑夔門時,導遊小哥說這夔門景色就印在老版五元人民幣上,自己還傻兮兮的舉著人民幣合影留戀,那張照片一直存在手機裡沒刪,如今這夔門的模樣,和記憶中分毫不差……。
一個人若總是回憶,這說明她的現在過得沒有過去好。
房地產上市公司人力資源部小主管顏水蓮VS書香門第被遺忘的九小姐顏睡蓮。她當然願意選擇前者,可是她沒得選。
再也回不去了,唉,睡蓮越想越鬱悶,細雪藉著江風,紛紛衝過去親吻她的面頰,涼颼颼的。
有些冷了,睡蓮取過鎏銀百花掐絲琺琅手爐暖著手,豈料她凍的久了,手有些發木,一時捧不穩,那手爐徑直砸了下去!
兩聲悶響過後,有男子大吼:“哇呀!是誰拿香爐砸我!”
睡蓮探身一瞧,二樓長廊處一個約二十多歲、身材高大的男子正揉著後頸仰首望過來,他頭戴鑲黑曜石金冠,身穿半舊的石青色寶相花緙絲錦袍,外罩著烏雲豹大氅,想來是疼極了,眉眼蹙到一起,面部扭曲,辨不出醜俊來。
糟糕!怎麼偏偏砸的是他?睡蓮心道不好,此人是姚知府的親戚,名揚成都的浪蕩子,有“平生不識許承曜,妄稱紈絝也枉然。”的名頭。
睡蓮諂諂道:“許——三叔,對不起,這手爐是我沒捧穩,您沒事吧。”
她本想叫許公子,而後改口叫他三叔套近乎,畢竟自己還在他親戚的船上,哪能不低頭呢。
這許承曜是第四代永定侯許承昆的三弟,姚知府的母親是第三代老永定侯的表妹。所以論起輩分,他與姚知府是平輩。姚知府叫他“賢弟”,子女叫他“三叔”,睡蓮和姚知府的么女姚知芳是手帕交,經常被接到姚知府家裡玩耍,姚夫人開玩笑稱她是幹閨女,因此睡蓮有時也跟著叫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