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雖不識路,但屋子裡有的是丫鬟識路,姐姐手裡還忙著箱籠的活兒呢,我怎麼好意思麻煩姐姐呢?”言罷,沒等翠帛接話,採菱叫住了正在鋪被褥的一對孿生姐妹丫鬟,“兩位妹妹,你們叫什麼名字?可曾識得路?”
孿生姐妹停了手裡的活計,都捂嘴笑了,戴珍珠耳環的貌似是姐姐,她笑道:
“採菱姐姐是在臊我們呢,我叫添飯、妹妹叫添菜,都是這府裡的家生子,八歲時就來內院跟著老太太房裡的彩屏姐姐學規矩做些雜活兒。府裡沒從南京搬到過來的時候,我們就跟著老子娘早早來燕京收拾這裡的屋子了,所以我們雖粗笨些,但這路還是識得的。”
恰好此時睡蓮已經收拾停當,聽聞孿生姐妹的話,內心不禁點了點頭,寥寥幾句話,就將家世背景工作簡歷說的明白,語言風趣又不失氣度,祖母調教的丫鬟很是靠譜。
採菱是個爽利性子,聽到孿生姐妹的名字時,頓時咧開嘴角,再也沒有合攏過,笑的花枝亂顫:“添飯添菜,哈哈,真真有意思。”
睡蓮從梳妝檯前的繡墩上站起,和顏悅色道:“其實大俗便是大雅,人生一世、若一日三餐都有心情有財力添飯添菜,也是好福氣了。”
戴著銀質燈籠耳墜的妹妹添菜驚訝道:“九小姐這話和老太太一樣呢,當初我們初入內院,拜見老太太時,老太太也說了差不多的一番話,本來按例是要改名字的,老太太說添飯添菜聽著舒服,就別改了,等到那天分到院子裡當差時,再請小主子賜名。”
這話睡蓮聽了很是受用,她微微頜首,又搖搖頭,“這一時半會我也想不出好名字來,這樣吧,你們先帶著我和採菱去回拜七夫人,明日我歇息好了,再想想取個好名字。”
此時大雪已經停了,積雪將黑夜照亮,添飯添菜在前面打著燈籠引路,採菱小心翼翼攙扶著睡蓮前行。
出了芙蕖園,往左走上一條青石板路夾道,穿過西角門、踏上一條南北寬交道,此處往北是顏九爺夫婦的大院,往前過了東西穿堂,跨過大臺磯,就是七夫人的住處。
張嬤嬤早在門房候著,笑著將睡蓮一行人迎了進去,又不著痕跡的把添飯添菜和採菱引到耳房烤火吃茶。
七夫人在書房練字,睡蓮進了門,無聲無息的施了一禮,乖乖站在一旁等七嬸孃發話。
柳氏用的是嬰兒拳頭大大小的鬥筆,蘸飽墨之後足足有兩斤重!可見柳氏腕力了得。
美人榻大小的紫檀鑲漆面長條書案上鋪著生宣,柳氏寫的是行書,一氣呵成後,額頭已有了微汗。張嬤嬤悄悄塞給睡蓮帕子,示意她遞給柳氏。
睡蓮殷勤捧著帕子呈上,柳氏淡淡接過手帕擦乾汗珠兒,突然變臉喝道:“跪下!”
睡蓮迷惑不解,還是順從跪下。
柳氏也不出聲,喝了半盅茶,方緩緩問道:“你可知錯?”
“侄女不知……。”
柳氏臉色越來越沉,“你的奶孃周媽媽一家是怎麼回事?”
睡蓮低聲道:“他們一家貪墨財物,還偷了鄰居老族長的東西,老族長做主把他們攆出去了,他們羞愧不過,就投了江。”
這套說辭是成都劉管家寫信給顏老太太的話,顏老太太大怒,但為了保全顏面,對外宣稱是周媽媽一家在江畔遊玩時落水,命令劉管家給成都老宅子所有僕人下封口令,統一說辭。
在京城顏裡,也只有四個夫人知道事情的“真相”,但柳氏自然是不信的,她回憶起在成都時周媽媽的言行舉止,總覺得真相併不是這麼簡單。
柳氏輕嘆道:“很好,如今你大了,翅膀也長硬了,我確實幫不了你什麼,從今以後,你莫要踏入我這院子半步——。”
“嬸嬸!”睡蓮急忙道:“嬸嬸莫要生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