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出乎意料地冷,儀仗隊伍沿途所需的被褥營布全是由他提供的,他發了筆財,更重要的是由原來的參軍被提升為長史,之後官場行舟,便越來越順利。——我?我的好處麼——就是要回了那批藥材吧。”
那之後,蘇家的貨船在洮水上東通西運,從來無關口,無徵稅,無河盜。不過,比起這點實際的利益,蘇公子向來還是更看重在他這張地域圖上不斷打通的人脈關係。
阿蘅聽完後沉思良久,托腮問了個非常實在的問題,“你那時既有生財的法子,自己怎麼不買?”
蘇回望著水面,坦然淡定地笑道:“我沒錢啊。”
……真讓人為難呢。
船隊從洮水轉陸路,繞過鳥鼠山,途徑狄道時被吐蕃軍扣押了一段時日,好在最終有驚無險。之後沿著渭水一路順流,沒幾日便滑入了京畿道。
這一天天過去,離長安也就越發近了。
阿蘅時常坐在甲板上,看著船隻每日在瀰漫著淡霧的水面上向東方滑去。明明江面上無波無瀾,一顆心卻在微風中跳得很快。
有時蘇回也會在船頭一站就是半天,留意沿途重山腳下的農田,或打聽一些埠口的船運,或觀察所到集鎮的風土人情。他也不是什麼都關心,而是隻取自己需要的。船泊在港口時他與膚色黝黑的貨郎漁娘自然地坐在一處談笑;一行人在旅店休整時他可以三兩句同富態的牙婆掌櫃搭話;他們還遇到過一船出門販運的茶商,待一起煮過一輪茶後,這些人送了蘇回一套珍貴的金石拓本,以及關於上等茶產地的訊息。
偶爾他從她身邊經過,兩人並不問候。
阿蘅記得蘇回有一次對她說,她是個極好的旅伴。她當時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其實對阿蘅來說,蘇回亦是。所謂旅伴,就是當腳下的路途有所交集的時候,同行一程也無妨的那一種關係。不續前緣,也不求後果;沒有情意,更沒有責任。你我不是彼此的誰。所以在分別的時候,惋惜或不捨都是多餘的,只需要停下來,道一聲:“哦,就到這裡了。”
除了露水姻緣,男女之間最有意思的就要算這種陌路同行的關係了吧。
行隊終於在某個黃昏到達了長安城的城郊。當時已到了城門關閉的時間,眾人遂就地休整過夜,待一早再取道進城。
這一晚,天闊星沉。他們在一家簡陋的酒壚前燃起了篝火。
那當壚的胡女有一雙滑膩綿軟的好手,這樣一雙手遞來的酒少有男人拒絕得了,於是有的漢子端著碗只顧與她調笑;有些人飲酒踏歌,有人睏乏得早就呼呼大睡,有人絮語,有人失神……
阿蘅支著下巴坐在一旁,隔著火焰上方扭曲的空氣看著那一張張各異的變形的臉,好像她的心緒並不在這個地方。
“明日便可入城,你想好去向了嗎?”身邊不遠不近的距離坐下了一個人,她周圍凝滯的空氣像被投下了一顆石子,蕩起細細的漣漪。
阿蘅搖了搖頭。
其實,她根本沒有想過可以走到今天。
“你很難想象,自己如今離那心心念唸的地方只有幾里之遙了?”蘇回瞧見她的神情,勾起嘴角,“涼州與長安相隔數百里,以你的心思,當初不可能沒有考慮過前途之艱險難測。”而即便明知女子孤身一人根本走不到長安,她依舊不計後果地做了,這樣的魯莽行事,真不像是她的作風。 “到底是什麼能讓你這樣奮不顧身呢——因為喜歡的人在長安?”
阿蘅抬起頭,微愕地望著蘇回的側臉。隨後她坦然一笑,帶著一絲自嘲,“就這麼明顯嗎?怎麼每個人都看得出來。”
“因為你時常透過我看另外一個人。”只是連她自己都不曾意識到罷了。“我們很像?”
阿蘅認真地回想,然後道:“某些時候吧。人一旦尊貴得久了,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