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致帶著明琬上了其中一艘點翠流朱的舫船,三層是個偌大的獨立包間,琴音低鳴,清淨雅緻,可將曲江池的盛景一覽無餘。
明琬站在窗邊俯瞰粼粼波光,綠樹合圍,感受微風習習,只覺心曠神怡,不由長舒一口氣道:「為何突然帶我來這?」
聞致讓侍衛候在門外,揮退了奏琴的樂師歌女,行至明琬身邊比肩,「眼下正值時魚當季,而時魚又以此家最美,故邀你品嘗。」
聞言,明琬有些許失神。
她隱約記得在很久以前,她生辰過後被聞致圈在府中保護,整月不得外出自由,與聞致矛盾越發尖銳突出,常常一個人坐著發呆看書,陷入前所未有的苦悶中。直到有一日,聞致命人做了一桌時魚宴,一斤一錢銀子的河珍被毫不吝嗇地剁成魚丸,汆成魚片,醋溜酒釀,幾乎將一道食材做出花來。
「這道時魚,一年也就這一個月能吃到。」那時的聞致坐在輪椅中,眉宇間凝結著深重的燥鬱與陰寒,望著不動一筷的明琬道。
他是想哄她的吧。明琬想,只可惜那時的他太過冷情,不懂得如何放低姿態,收斂鋒芒。
如今想來,已恍若隔世,只餘下如紙上枯墨般一抹淡淡的痕跡。
聞致大概也想起了當年的這段往事,見她久久沉吟,便側首問道:「不喜歡吃?」語氣竟有些小心翼翼。
明琬搖了搖頭,道:「時魚有補虛平勞之效,你日夜操勞,應該多吃。」
聞致聞言皺眉,不知因何不滿,望著她淡然道:「我不虛。」
明琬沒理會他。
因在太醫署耽擱了些時辰,兩人趕到畫舫中時已過午時。這裡的廚子極有個性,過午不動刀,掌櫃的小心翼翼上來賠罪,問聞致可否要換上其他的招牌菜。
聞致皺眉,看了明琬一眼。
明琬知道,聞致不想讓她白走這一趟。
她剛想說「要不明日再來」,便聽見聞致道:「你在此別動,稍候片刻。」
說罷,徑直出門而去,下了樓梯。
也不知他去做了什麼,總之兩刻鐘後,新鮮肥美的清蒸時魚與荷葉魚丸湯等精緻菜餚陸續上來了,還附送了一壺清酒和兩碟桃花形狀的夾餡豆糕。
初夏的時魚甘肥無比,肉白如雪,魚子更是細膩無雙,每一口皆是極致的享受。明琬吃得興起,伸手去摸桌上的酒壺,卻被聞致一把按住。
明琬被嚇到了,不解抬首,便見聞致道:「你不能喝酒,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他著重強調了「外人」二字。
吃河鮮佐酒乃是絕佳,何況吃了這麼久的魚肉,嘴中太過寡淡了。明琬不服道:「此處並無外人。」
「但這是在外面。」聞致的語氣不緊不慢,卻有不容置喙的力度。
若是平常,明琬定要和他對抗,爭個高低輸贏。但鑑於昨晚的失控,她也只好悻悻收回手。
聞致一手執著瓷勺,一手按著寬大的袖袍,替明琬舀了一碗奶白鮮美的熱湯,推過去道:「你喝這個。」
明琬看他像是在看一個陌生人,聞致倒是鎮定自若。
畫舫在曲江池中遊了一圈,這頓時魚宴也臨近尾聲,酒足飯飽。
大概是昨夜沒有睡好,上了馬車明琬便打起盹來,醒來時馬車已經停了,她正歪身枕在聞致的肩上。
奇怪,她明明是靠著馬車壁睡的。
明琬忙坐直身子,撩開帷裳一看,模糊道:「到府了麼?」
佛香裊裊,鐘鳴聲聲,這裡並非聞府,而是慈恩寺。
「你要還願,還是求籤?」明琬很奇怪聞致竟會來這種地方。他一向不敬畏鬼神,只信自己。
聞致道:「今日苦彌法師在慈恩寺講法,他擅長岐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