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舉一動,俱是天然嫻靜,頗有雲淡風輕之意,令聞致難以挪開視線。
「聞大人想聊什麼?」窗外陽光淡薄,明琬捧著熱乎的茶盞,從繚繞的熱氣後抬起眼來看他。
聞致的視線落在空蕩的櫃子上,問:「你要搬走?」
明琬頷首:「是,這裡的生活已被打擾,再留不得。」
明知她說的「打擾」多半是指李緒,聞致的心依舊驀地一沉。
明琬走過一次,他找了五年,這次,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
聞致剋制住心底那些執拗瘋狂的想法,竭力用最平靜深沉的語氣同她談判:「李緒欲借吏部侍郎一案施壓,我必須要回長安了。你知曉李緒的手段,他為了逼出姜令儀,必會再次伺機對你下手,便是為了……」
他頓了頓,輕聲道:「便是為了那孩子,也不該如此冒險。」
他說的是小含玉。
終歸還是繞回了這個問題,就像是五年前一樣。明琬抿了口茶水,覺得有些苦,便擱下茶盞問道:「所以,你想帶我回長安?可是聞致,你遲早會娶新婦過門,還將出離的舊人帶回長安金屋藏嬌,是要置我和她於何地?」
聽到這話,聞致握著茶盞的手一抖,滾燙的茶水濺在他的手背上,很快燙出些許紅痕,他卻恍若不覺。
他看著明琬,幽黑的眸中翻湧著波濤,「你聽誰說的?」
「坊間都在傳,從去年年初開始。」
「我未曾有別的女人,也絕不承認與你和離。明琬,為何你寧可相信那些風言風語,也不願信我一次?」聞致很生氣,但卻拼命壓抑著怒火,逆著光的眉目格外冷峻。
明琬說不清心中是何感覺,想了想,輕聲道:「你從未說過,我又如何相信?你說過的,永遠只有比刀子更鋒利的話而已。」
她的話語裡沒有一絲憎恨,只是在陳述過往事實,但聞致依舊心口一疼,翻湧的情緒洩氣般漸漸平息。
「……我不能讓別人看出我的弱點,明琬。」他忽然道,沒頭沒尾的。
明琬莫名道:「什麼?」
「我說,你是我的弱點!」聞致倏地抬眼,神情隱忍,用決然的語氣道,「你沒有家世,沒有背景,只是個小小的女醫,而我只是個殘廢,皇城中隨便哪家都能將你從我身邊搶走!我只能裝作不在乎,裝作自己無牽無掛、刀槍不入,卻不成想騙過了別人,也把自己騙進去了……」
他越說越痛楚,像是把自己的心一刀剖開,將那些帶著血的心裡話硬生生掏出來給她看。
這番話實在衝擊力太大,明琬失神許久,才反應過來他是在解釋當年書房與李成意的談話。
「你從未和我說過這些。」她澀聲道。
「我以為你懂。」聞致的聲音很沉,但聽得出微微發哽,赤紅著眼道,「我以為你是這世上最懂我的人!」
聞致雙腿殘廢的那些日子,所有人都對他謹小慎微、低聲下氣,這種特殊待遇刺激著他的神經,讓他越發明白覺得自己是個無藥可救的可憐蟲,深陷絕望的泥濘不能自拔……直到明琬的到來。
那時明琬怕他,卻絕不縱容他。她會反抗、會頂嘴,會將好吃的分聞致一半,惹急了會紅著眼發脾氣,性子那般鮮活,就好像在她面前的並不是心思敏感的殘廢,而是一個臭脾氣的正常人。
雖然口是心非不願承認,但聞致始終以為自己做的那些破事,明琬定能明白其中深意,定會一如既往地向他妥協。
但是明琬選擇了離開,他才徹底慌亂起來。
明琬也未料到他竟是如此想法,一時無言。
在剛才那番話脫口而出後,聞致亦陷入了沉默,抿緊唇,再也不願透露分毫。
明琬望著茶盞中的湯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