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查卯末至巳正的出城記錄,往蜀川巴州沿線查,尤其是水路渡口。她不會騎馬, 旱路太慢且關隘諸多,必是走水路長驅直下。」
聞致背對著門坐在書房內, 宛如一座完美而冷沉的冰雕, 鋒利道:「找到她後,即刻帶回來!」
侍衛們不敢耽擱, 立即領命退下。
一旁的小花看了眼聞致沉鬱焦躁的側顏,張了張嘴, 復又閉上,終是什麼都沒說。
小花是親眼看著明琬走的。
青杏平日對他不是橫眉就是豎目, 今晨卻突然殷勤起來, 捧著粥水的手都在發抖, 支支吾吾不敢看他的眼睛。若是小花連這點警覺都無, 未免太對不起世子的栽培與信任。
卯末,長安城的晨曦很美,金碧輝煌的城池披上一層清透的金紗。他蹲坐在正廳的屋脊之上, 看著明琬背著簡單的包袱, 一步三回頭地出了府。在門口時,她甚至停了一下,朝著侯府方向深深一禮,這才一抹眼睛飛快地跑了出去。
她選擇了一個最恰當的時間出門, 此時天已亮,不必擔心侯府會遭遇危險;而街上人還不多,可以最大可能避免被人發現她的行蹤。
小花沒有追上去。
他只是覺得,若是一個女子在親人離世、孤苦無依的情形下,毅然放棄侯府中優渥富貴的生活和傾心喜愛過的丈夫,籌備了一月之久,只為離去,必定是經過萬千掙扎的無奈之舉。今日所做的一切,或許耗盡了她畢生的勇氣,若是此刻從屋頂上一躍而下,將她最後這抹希望掐滅……那她未免,也太可憐了些。
明琬其實是個很好的女主人。
她乾淨,有活力,對待下人親切有禮,節慶日時大家都喜愛跟在她身後跑,向她討賞錢,其實大家並非真的要錢,只是在府中過慣瞭如履薄冰、大氣也不敢喘的日子,太稀罕她身上透出來的安定乾淨的氣息。
她和青杏原是很愛笑的,主僕倆笑聲一高一低,隨性而不失態,是府中一年多來唯一的亮色。但漸漸的,從世子腿疾久治不愈日漸焦躁,頻頻外出助三皇子李成意處理那些見不得光的明爭暗殺開始,她的笑在永無盡頭的冷落中漸漸淡去。
大多時候,她都是在房中看醫書,寫一些奇奇怪怪的藥方,還閹了後廚籠子裡養著的大公雞,治好了母鴨軟殼蛋之症……偶爾在牆角發現了一株不知道是什麼的草,她便會高興地拔起來研究許久,嘗一嘗味道,發現沒有藥性,再一臉失望地栽回原處。
世子的用意其實很好,他失去了太多東西,唯恐連最後這點也失去,故而矯枉過正,覺得攥在手心裡才是最安全。但他顯然忘了,一株向陽而生的藤蔓,即便固執地將其綁在黑暗中,她的枝葉和觸鬚也必會拼命掙脫束縛,向自由處延伸……
小花只是想不通:連他都明白的簡單道理,世子這麼聰明的一個人,為何會不明白?
天黑前,聞致散出去的人便從城外渡口查到了明琬的蹤跡:她的確是一個人上了前往岐州的客船,想必是想從岐州轉船前往蜀川。
聽到此訊息,聞致緊皺的長眉微微舒展,在心中嗤笑一聲。
你看,她這麼笨,連逃跑都不會逃。他比她聰明有遠見,安排好她的生活有錯麼?聽他的話好好待在身邊,不好麼?
聞致帶著些許安心和得意,命人快馬加鞭抄近道趕往岐州渡口,務必在客船到達之前截住明琬。
他甚至有些迫不及待地期許,待明琬被抓回府中,他定要好好欣賞一番她臉上的神情,再將她鎖在自己身邊,用一輩子來「懲罰」她,不許她再離開自己視野半步!
他壓抑著心中翻湧的情緒,冷靜計劃好一切,連神色也變得輕鬆起來。
……
夜晚,寬闊的江面上,月光灑落粼粼的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