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萬三思!」他嚴肅地告誡明琬。
明琬回首看了一眼,聞致一直陰沉地朝他們這邊張望,若不是有小花攔著,他多半會不顧一切衝過來。見到明琬回首,他硬生生將眼中的寒霜與戾氣壓下,稍稍挺直背脊,就這樣直直地看著她。
他在無聲地挽留。
「我有斬不斷的牽掛,但回長安,卻並非是為了他。」章似白還想說什麼,明琬卻道,「只是暫時回去解決一些事情,放心吧,我很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麼。」
見她目光清明,心志堅定,章似白也不再說什麼,頹然道:「那好吧,那房子我先給你騰著,你何時想去住就何時去,左右空著也是浪費。」
「多謝!還有,我其實不姓張,真名喚作『明琬』,抱歉瞞了你……」明琬誠摯地朝他福了一禮,弄得章似白渾身不自在的樣子。
明琬走回院門處,聞致立即迎上前來,面容沉沉,眸色幾番變化,啞聲喚道:「明琬,你不能同別人走。」
才一盞茶的功夫,他清冷如玉的嗓音已變得如此沙啞。
一旁的小花已經和小含玉打成一片了,正將自己「失寵」的那張面具拿給小孩兒玩耍,瞄了眼氣氛道:「嫂子,跟我們走吧,聞大人連夜修書為你安排好了一切,杏兒和姜侍醫都在等著見你呢!何況,小含玉也答應了要去長安玩耍……是不是呀,小含玉?」
這小丫頭也真是好哄,見著漂亮哥哥便走不動路了。明琬無奈地看了小含玉一眼,含玉立刻心虛地低下頭,蹬蹬蹬跑回明琬身邊,抱住她的腿撒嬌。
「明琬……」聞致這副模樣,顯然已經經受不住刺激了。
明琬毫不懷疑,若是她此時選擇和章似白走,聞致定會徹底爆發,會不顧一切地將她奪回來綁在身邊,昨天心平氣和的和談與退讓皆會化作灰燼,推翻重來。
竹葉打著旋兒從二人之間飄落,明琬仰首,眼睫盛著葉縫中漏下的冬陽,輕聲道:「我決定回長安一趟,並非為你,是為我自己。」
一句話輕而易舉地暖化寒冰。
聞致怔然片刻,翻湧的眸色漸漸平息,淡色的唇微張。他不愛笑,所以說不出話來的樣子格外嚴肅冷酷,但明琬知道他鳳眸中蘊著欣喜的光澤。
「我們之間暫且只是醫患,也許住幾日,也許住一個月。」明琬又輕聲補充,加上籌碼,「若是過得不舒坦,我隨時會走。」
「好。」聞致眼中有什麼東西正在復甦,急促道。
大概怕自己方才的語氣太兇,他又咽了咽嗓子,低沉重複一遍:「好,明琬。」
寒風拂過竹林,翠葉婆娑,搖碎一地涼薄的日光。
聞致近乎自我折磨地反覆想著:哪怕明琬的心依舊嚮往天地浩瀚,哪怕她一輩子不回頭,只要能給他一線機會去追逐彌補,這便夠了。
時隔五年,明琬終於踏上了北上長安的歸途,大概是年歲漸長,又或是家中親人已經故去的緣故,她的心情竟異常平靜,沒有絲毫「近鄉情更怯」的忐忑。
倒是同乘一車的聞致始終繃直了身形,看得出有些許緊張。有好幾次,明琬以眼角的餘光瞥去,發現他始終望著自己,彷彿唯恐一眨眼她就會消失不見,數次張嘴欲言,卻找不到能讓她開心的話茬。
那些他貪戀的回憶,卻是再也不敢在明琬面前提及了。
「餓不餓?」聞致終於尋了個中規中矩的話題。
車中溫暖,明琬替小含玉解下斗篷疊起,道:「剛吃過早膳才一個時辰,不餓。」
聞致沉默,頓了頓,拿起案几上的櫻桃糕遞到小含玉面前,試圖以迂迴戰術拉近與明琬間空缺五年的距離,生疏道:「吃。」
小含玉看了他一眼,不自覺往明琬懷中縮了縮,不敢去接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