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語道破玄機的是戶部主事,今年剛升遷進京的小年輕,還未學會如何圓滑求生,挺身道:「指揮使說有刺客,可刺客在何處?你們兵馬司肩負守衛都城治安之職,卻將刀劍對準了我們赴宴的百官,難道刺客在我們中間不成?還是說,刺客只是個幌子,你們真正的目的是困住內閣、御史臺尤其是兵部,好另有所圖……」
話音未落,只見一隻羽箭破空飛來,咻得釘入戶部主事的胸膛。
四周一瞬的死寂,而後爭先恐後地爆發出幾聲女眷的尖叫聲。年輕的戶部主事踉蹌一步,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心口的箭矢,又緩緩望向廊下彎弓搭箭的李緒,倒下時眼睛猶自瞪大,直至瞳仁失去光彩,黯然覆滅。
李緒微紅的眼睛緩緩掃過那群或淡然旁觀、或噤若寒蟬的賓客,緩緩道:「刺客縱火,殺我愛妻,乃是本王親眼所見。戶部唐主事包庇逆賊行兇,罪無可恕,還有叛賊同黨者,一併就地清除!」
最後那句話已是威脅,然而面對著明刀暗箭,連最後一點非議聲都漸漸平息了。
「很好。」夜幕中,火光下,李緒婚袍獵獵,嘴角沾著血跡,額前凌亂的碎發掠過發紅的眼,一字一句溫聲道,「方才見刺客往宮中方向逃竄,恐生變故,本王要率眾入宮救駕,諸位……可聽清楚了?」
此言一出,滿座皆驚。
他們很清楚今夜會發生什麼,李緒……真的瘋了!
一夜風起,燕王府燒焦的黑灰隨著凜冽的寒風飄飄蕩蕩飛過兩條街道,落在陳王的掌心。
一名探子執著令旗一路加急而來,直直撲倒在李成意身邊,抱拳喘息道:「回稟陳王殿下、聞首輔!屬下等探得宮中有變,所有宮防佈局全換成了燕王麾下的兵馬,暗中包圍了崇政殿,我們的人不敢暴露,只待殿下命令!」
「予之。」動亂當前,李成意反而平靜了下來,望向窗邊研究殘局的聞致。
聞致落下最後一顆棋子,鋒利的眉目抬起,清冷道:「該收網了。」
「整頓兵馬,即刻進宮護駕!」李成意一聲令下,眉宇間是蟄伏多年的英雋沉著。
他抓起案几上的長劍欲走,卻被聞致喚住。
「把鎧甲脫了。有備而去,當心被反咬。」聞致的視線落在李成意那身冰冷的戰甲上,沉沉道。明明是一身文官長袍,卻莫名生出一股久經疆場的凜然氣勢。
李成意是個聰明人,很快反應過來:他若穿著戰甲頭盔有備而去,則說明早已提前知曉了李緒的陰謀,卻遲遲按兵不動,皇上那隻老狐狸定是知道自己成了兒子爭權奪利的「誘餌」,屆時非但撈不到功勞,反而會引來父子猜忌。
「予之說得對,救駕就應該狼狽些才好。」李成意趕緊解下戰甲丟至一旁,望向聞致道,「予之,自雁回山後整整七年了,今夜,我定會給你和兄弟們一個交代!」
聞致眸沉如墨,抓起墨色的狐裘披風往肩上一披,道:「李緒欠的債,我自己去討。」說罷,迎著疾風走入了凝寒的夜色中。
幾乎同一時刻,慈恩寺偏殿的大門被人砰地開啟,兩人跌跌撞撞地摔了進來。
正在殿中熬藥的明琬驟然回首,隨即瞪大眼睛,顫抖的瞳仁中映出一片嫣紅的血色!
崇政殿,批閱奏摺疲乏小憩的老皇帝從睡夢中驚醒。
外頭一陣喧鬧,隱約有兵刃相撞的聲音,皇帝不由遲緩地坐直身子,睜開驚疑渾濁的眼朝外望了望,喚道:「全福,外頭什麼聲音?」
話音剛落,便見大太監全福倉惶奔進來,尖聲喊道:「快護駕,大事不好了!燕王他……」
寒光閃過,血色四濺中,聲音戛然而止。全福公公保持著恐懼的神情面朝下撲倒,朝著龍案後驚站而起的老皇帝艱難地爬了半丈遠,一句「陛下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