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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的黎明曙光依然遙遠。

嘯天湖已無一處房屋可以藏人。秦青山屋子在狂風暴雨中搖搖欲墜。秦天的房子雖然沒有倒塌但已大水封簷。駱雨生的房子衝得不見蹤影。水炳銅的房子如烏龜殼順水漂向遠遠的汪洋。肖仲秋的吊腳樓軀殼尚存,但樓板被堤下翻卷的大浪撞擊得七零八落。其餘人家或者捲走半個屋頂,或者坍塌一間兩間。姚先喜房屋算儲存完好,卻也被波濤吞封了屋頂。

若有一雙能穿透黑暗的眼睛,嘯天湖垸一片洶洶洪浪中,只有秦鐵牛屋後那棵高大的桑樹還伸出水面一丈多高,向左右分開的大枝和直指天空的中枝,如三頭引頸向天的蒼鷺,嘴上沒有叼魚,卻一副向漁人訴說的模樣。憤懣地訴說水情?憂鬱地訴說漁汛?它們無奈,卻不離去,水禽與漁人,總在存亡裡相依。

曙光既然遙遠,黑暗就樂在其中。嘯天湖未潰時,黑暗中仍有生氣,仍有人的汗味。潰倒後,黑夜充盈的便只有洪水的霸氣,以及它夾帶大小動物屍體的腥臭。

難道嘯天湖人死光了?

沒有。

暫時擔承嘯天湖人性命的處所,是金鉤寺那幾垛斷壁殘垣,斷壁殘垣之下是人稱“浮墳”的臨江岩石。

這是一段極其怪異的岩石,別說嘯天湖水窪澤地,八百里洞庭泥沼淤灘,即便鄰近丘陵山崗,也見不到這種岩石。

它顏色黛青,紋如直線,平面約一畝大小,猶如片片樹葉或片片魚鱗疊壘而成,臨水的南、西、北三面,遠遠看去,鋒稜錯落,犬齒不齊,只有東面被嘯天湖大堤掩埋。

四.天地洪流(2)

因它含大堤而凸於江中,年年歲歲奔湧的江流,在它前側、西側掏出深潭。最嚴酷的冬幹水淺年份,別處河床大片暴露,這裡仍碧水悠悠、清波漾漾。不說汛期,即在冬干時節,任你江河老客,漁獵豪強,無人敢向深潭撒上一網,世世代代湖區人夢境中,這是一頭巨龍或水怪的洞穴。

現在,它是一垛嘯天湖人的救命神巖。

嘯天湖老少七八十口人,全擠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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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浴血金鉤寺(1)

姚竹村向秦天、肖仲秋報告他看管的大漁船被洪水捲走時,朝自己臉上抽了兩巴掌,是真正痛心自己失職,兩耳光居然打得他左眼角那小指尖大的一綹贅肉紅腫得浸出血來。秦天逮住他的手,他們看到吊船的碗口粗細的桑樹折成兩截。姚先喜兄弟的兩條漁划子一條完好無損,一條被風浪拋起砸裂了船幫。

金鉤寺石頭上的二神廟原來前後兩間,現在只剩左右兩三尺高的麻石斷牆,唯犬齒狀後牆尚有一人多高。

廟基南北兩側大堤也淹了腳踝深的水,江上大浪到堤面就變成細碎浪花柔推曼擁。廟堂地面高出水面尺許,因為大雨如注,同樣水流嘩嘩。

人們密密麻麻擠在這方寸之地,上年歲的老人坐在幾條石頭上,女人抱著尖聲哭叫的孩子或背倚矮牆,或蹲在地上。男子漢乾脆席地而坐,任雨水從臀部和大腿間橫豎流淌。蓑衣斗笠給老人孩子穿戴著,男人和婦女光著腦袋受雨淋。其實原來有不少雨具,多半在奔逃時被狂風揭走了。

沒有人穿得一身乾衣服。夏日衣衫單薄,有的人整個夏天都不穿上衣。他們赤膊勞作,一任日曬雨淋,到夏秋之交脫幾層皮。那油黑粗糙的雙肩雙臂是他們不需縫製不需洗換的上好衣裳。有人一條褲衩就可度過一個夏季直至深秋。

風鞭雨箭是長眼睛的,它們不會看不見這裡號啕瑟縮的人群。嘯天湖尚且已變成一座水城,這幫窮寇怎麼能佔據神靈的領地苟延殘喘?難道有誰許諾讓你們繼續生存?

人們臉面面板麻木了,水淋淋溼漉漉的孩子哭號聲漸漸嘶啞乏力,成年的女人男人接續著叫罵哭喊。這類哭喊夾帶難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