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話,柳乘風連想都沒想,立即道:“李學士何出此言?柳某身在牢獄之中,又怎麼能慫恿太子?李學士說笑了。”
這種事當然不能承認,就算所有人都懷疑,也絕不能鬆口,柳乘風不是個傻子,這不是好玩的。
李東陽哂然一笑,也就再沒有催問下去,他當然知道,柳乘風是不會承認的,人家不傻,也還沒有到與自己開誠佈公的地步。想了想,慢悠悠地道:“東棟在你那裡還好嗎?”
柳乘風心裡想,自己在順天府大牢,李東棟在商行,兩個人也是許久沒有謀面,這個時候問李東棟好不好,就不是問李東棟的起居,柳乘風道:“李先生有大才,柳某人很是倚重。”
李東棟頜首點頭,正色道:“天下有才具的人如過江之鯽,可是無論是誰,縱有經天緯地之才都不可逆天道而行,君子某時而動順勢而為,世上既然已經存在的事物,自然有其存在的道理,貿然打破它們,只會為自己招來災禍……廉州侯以為老夫的話如何?”
剛才還在問李東棟,可是這話頭一轉又變成了教訓柳乘風了。李東陽所說的存在事物,其實就是造作局,造作局勾結了這麼多年,牽涉的人這麼多,成為大明的頑疾,也是有它的道理的,你柳乘風就算再有才幹,逆勢而行固然是勇氣可嘉,可是最後只會為自己招來災禍,這樣做於你沒有好處,所以為人處事不要逞一時之勇。…;
這才是李東棟想要對柳乘風說的話。
“放手吧,你現在已經出獄,這件事已經告了一個段落。你在順天府大牢,那些牽涉到的文武官員或許還能鬆一口氣,可是現在你一旦出獄,如今又加封了一個威武中郎將,聖眷更隆,那些沉瀣一氣的官員已經是膽戰心驚,若是你再不放手,到時候就是你死我活了,以你一人之力,便是有三頭六臂也未必是他們的對手,你難道就一點兒也不顧忌自己的性命?就一點兒也不怕?”李東棟語重心長地道。
柳乘風眯起了眼睛,沉默了良久。
其實到了這個份上,他也害怕,走到現在這一步,他可謂是步步驚心,如履薄冰,一個不好就可能陰溝裡翻船。
可是……就這樣半途而廢?
李東陽說的不是沒有道理,縱是以他這內閣中樞的地位,尚且對這些人有忌憚,更何況爵不過侯,官不過千戶的柳乘風?
柳乘風目光幽幽,沉吟道:“事已至此,唯有逆水行舟,迎難而上……”柳乘風抬起眸子,道:“別人說我是呆子,就讓他們說好了,或許在李學士看來也是這個心思,可是柳乘風要告訴李學士,柳乘風不蠢也不笨,只是想還天下人一個公道,還邊鎮數以百萬計的兵丁們一個公道。造作局禍國殃民,前方的將士用的就是這種粗製濫造的武器去與兇寇拼殺血戰,他們未必死在兇寇的屠刀之下,不少人卻是死在自己人的手裡,這些自己人就在京師,也在邊鎮,他們夜夜笙歌,柳乘無德無能,可是無論如何也要爭取一下,就算是敗了,至少也可以對自己說:我死而無憾!”
柳乘風繼續道:“多餘的話,再說也無益,別人怎麼看,我也不在乎,李學士說柳乘風逆天而行,那我就逆天而行好了,天道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可是人心卻是無常,柳乘風的心只為堯存,願與桀亡。”
李東陽呆了一下,柳乘風引用的是荀子的天道說,意思是天道變化不定,人無法準確把握,無論是堯舜在世,還是夏桀禍亂天下,天道也只是存在,不會去幹涉。柳乘風后面的一番話,卻是告訴李東陽,天道有常,可是人心不同,人心可以忍受堯舜,卻不容容忍夏桀,至少柳乘風的心就是如此,你可以說我愚蠢,可以說我不自量力,可是這就是柳乘風。
李東陽不由莞爾笑了,道:“剛者易折。惟有至陰至柔,方可安身立命。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