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灰明白高思揚是一番好意,可他卻不能知難而退,就敷衍說:“其實我們早有上火線的思想準備,臨來的時候還寫了遺囑和入黨申請書,要是萬一回不去了,就讓同事們把我下個月工資取出來,替我交上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黨費,為什麼是下個月的工資呢?因為本月工資已經吃光花淨了。”
高思揚暗暗搖頭,她覺得司馬灰這種人,大概就是典型的“盲目樂觀主義”,非得碰了釘子才曉得回頭。
司馬灰問清了來龍去脈,又尋思要想個什麼法子,把虎子那杆火銃借來防身,深山老林裡的危險主要來自於野獸,不管是驢頭狼還是野人,也有畏懼火光的弱點,打獵用的土銃雖然落後,效能也不太可靠,但那好歹是個能冒煙的傢伙,震懾效果遠比它的殺傷力出色,便低聲對羅大舌頭耳語了幾句,讓他一路上找些機會跟虎子閒扯套近乎,免得到時候張不開嘴。
羅大舌頭那張嘴雖然口齒不清,卻正經的能過千軍萬馬,他上來就對虎子說:“我說兄弟,咱哥倆兒商量商量,等我們進陰峪海原始森林的時候,把你這條土銃借我們使幾天,將來有機會為兄帶你去見見世面,我爹是少將,我們家住樓房,上廁所放茅從來不用出屋……”
虎子是土生土長的山裡娃,長這麼大連趟縣城都沒到過,頭腦比較簡單,說好聽點是愛憎分明,說不好聽就是個一根筋的直腸子,他本就非常痛恨司馬灰等人在林區點火的行為,認為對付這種人就應該直接抓起來,因此帶著先入為主的成見,此刻他一聽羅大舌頭的話又覺得是在吹牛,不免更是氣憤:“世上哪有去茅房不出屋的人家,你那屋連狗窩都不如。”
羅大舌頭自認為參加過波瀾壯闊的世界革命,是見過大場面的人物,而虎子則是個不開眼的山區土八路,思想覺悟根本不在一個層面上,倆人話不投機,越說越不對付,乾脆誰也不理誰了。
這一行人分做前後兩組,沿途翻山越嶺,直至第二天日落,才抵達大神農架主峰。那山上松竹蔽空、林海茫茫,一派與世隔絕的原始風光。北坡的密林中矗立著一座瞭望塔,下邊有間木屋,那就是設有無線電的防火通訊所,除了大雪封山的數九隆冬,平時都會有一名護林員在此駐守。
護林員的職責十分重要,以往都是由年老的獵戶擔當,同時還要負責巡山,後來設立了無線電通訊所,便改由林場裡派遣民兵輪流執勤,因為大山深處交通閉塞,受過簡易通訊訓練的民兵總共也沒幾個人,通常個把月才能輪換一次,比戍邊還要艱苦。
眾人走到通訊所門前的時候,密林深處已是風聲如潮,木屋裡面黑漆漆的沒有燈光,那條獵犬似乎嗅到了危險的氣息,突然對著通訊所狂吠了幾聲,好像是在警告主人不要接近。
民兵虎子向來膽壯,他想也不想就上前推動屋門,卻發現從裡面栓住了。
為了防備野獸和防風保暖,通訊所的建築材料,全部使用直徑半米多粗的冷杉,雖屬木質結構,卻極為堅固,只有前邊一道門,窗子也都釘著木柵,如果裡面沒人,絕不可能從內部將門栓住。
虎子大聲招呼守林員的名字,又去用力叩門,門窗緊閉的通訊所裡仍是沉寂無聲。
司馬灰心想:“沒準那個守林員猝死在了通訊所裡,無線電才會失去聯絡。”他當即把臉湊到視窗上,拿手電筒往屋內照視,試圖看清裡面的情況。
那木屋裡漆黑一團,手電筒勉強照進去一米左右,能見到的範圍也非常模糊,司馬灰剛接近視窗,竟看到屋裡有個全是黑毛的怪臉,腥紅的兩眼充滿了邪氣,也在隔著窗戶往外窺探。
司馬灰心中突地一跳,忙向後閃身,他再定睛去看,那張臉已經消失不見了。
羅大舌頭見司馬灰神情古怪,也湊過來往通訊所裡看了兩眼,黑沉沉的又什麼也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