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此前就從來沒做過前往洛陽的舉動!
尋常遷移的前提,正是災禍。
然而以李清月這半年間跟隨劉仁軌在長安城中所見,永徽年間的災害影響已日漸平息了下去,顯慶元年各自上報的災難裡,也不是大範圍天時影響的那種。
武媚娘像是看出了她的擔憂,柔聲解釋道:“天時確實還好,去年冬日也有今年順遂的徵兆,只是西域決戰在即,陛下意在讓此戰的勝利更為卓著,便打算將關中糧倉的剩餘存糧調撥往西域。前兩年消耗在平抑糧價上的糧食其實也不少。這兩項開支拿出去,關中就供給緊張了。”
在這樣的情況下,長安怕是不能待了,不如往洛陽去。
總不能鬧出個西域作戰糧食充足
,天子餓死長安的笑話。
當然,李治是不可能餓死的,只會讓百姓再往外州覓食一次罷了,可名頭上依然不好聽。
聽到這裡,李清月剛懸起的心這才放了下來。“我會將此事告知於老師的,但這應當要由阿耶在朝堂上直接說出,現在就告知老師無妨嗎?”
武媚娘搖了搖頭,“再過幾日,便會在朝堂上宣佈了。”
這並不算逾越。
徹底粉碎外敵的野心,在目前乃是重中之重,所以這項巡幸洛陽的決定,必定是“宣佈”而不是討論。根本不會因為提前洩露出去而讓人有機會予以反對。
又因李治此舉乃是將整個朝堂都暫時搬遷過去,他甚至不必將什麼人留在長安監國,沒有什麼人員分配之說。
就連那正在翻譯佛經的玄奘法師,竟然都被李治一併算在了打包上路的份上。
李清月簡直要驚呆了。
這出行的陣仗,遠不是出行萬年宮可比。
哪怕沒有明言提及要在洛陽滯留的時間,可考慮到往返之間的人力財力消耗,誰都不會覺得此行將短於半年。
否則他何必連高僧都要帶上啊……
總不能只是因為李弘再次生病的緣故。
去年他一度病弱到需要延請高僧開光,但玄奘自己的病症還曾得尚藥局醫官看診,能否憑藉著佛教普渡之力痊癒,是誰都明白的事情。
這隻能等著藥力抗衡過病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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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孃不必擔心於我,自有宮人在旁照看。”
二月出行之日到來時,李弘在開春季節感染的風寒還未結束,不得不在車廂中多放置了幾床軟被,斜靠在一側。自被中探出的臉還有幾分蒼白。
他看了看將他送上車來的母親,又看了看同在此地的妹妹,眼中隱晦地露出了些羨慕。
他早聽聞妹妹已在外走動多時,現在又開始練習基本功夫,比起上一次和她打照面,她又看起來長大了不少,還是尤為康健的那種。
可他也知道,自己是父母寄予了厚望的存在,本不該有這樣的羨慕情緒。
他便又問道:“六郎那頭的情況如何了?”
“他吵著要見阿耶,我讓人將他抱過去了。”武媚娘沒錯過長子眼中再次浮現的一縷豔羨,安慰道:“若是半道上車中不適,一定令人前來告知於我。”
李弘點了點頭,送走了母親和妹妹。
但武媚娘和李清月並未能夠直接回返到車駕之中,而是被人在半道上攔了下來。
或許準確的說那也不能叫攔,只是遇上了個不打招呼就顯得不夠禮貌的人。
“看長孫太尉的樣子是有話要指教?”武媚娘朝著面前之人看去。
她言語神情中雖不失對這位當朝重臣的尊敬,但早在她被確立為皇后的時候兩人便都已清楚——
這份尊敬之下心照不宣的立場,已註定了他們沒可能和睦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