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姨媽聽罷,便木然地點了點頭,到了這大難臨頭的時候,她總算還良心未泯,忽然想起了姐姐,忙對鶯兒道:“你去看看,二太太怎麼樣了?”
鶯兒本不想去,但自知拗不過,只得硬著頭皮去了,回來道:“太太已經被押往城郊的雨神廟關起來了。”
薛姨媽心頭一酸,嘆道:“姐姐呀,沒想到你老了老了,還要受著牢獄之災。”思忖片刻,便吩咐鶯兒包好了一包財物,著兩個謹慎的小廝給送過去。
賈母顫顫巍巍地被鴛鴦扶著走進雨神廟這個被臨時搭建的土牢裡。坐在那土炕上,她不禁老淚縱橫,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道:“老頭子呀,我實在是對不住你,這偌大的家業就這麼讓我給敗了。玉兒呀,你在哪裡?現在唯有你才能救我們了!”
鴛鴦一邊陪著落淚,一邊也為黛玉慶幸,心道:幸而林姑娘那麼冰清玉潔的人物早早地離開了這裡!
相隔兩間房的土牢裡被關著的是寶玉,此刻他倒是一片安然,依然坐在牆角端著一本書,認真地看。
紫鵑和襲人都哭哭啼啼的。紫鵑自從跟了寶玉,沒少因為爭風吃醋與襲人吵鬧不休,這會子大難臨頭,也不再吵鬧了,二人竟拉起手來,算計著臨出來藏在身上的財物該如何花。
晴雯因眉眼長得和黛玉有幾分相像便為王夫人所礙眼,前幾日,王夫人找了個由頭,將她打發了出去。晴雯出去後,他表哥見妹子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很是心疼,因晴雯的父母臨終前將晴雯託付給他,讓他一定日後替晴雯贖身,幫她安排一個好歸宿。這表哥時時將這囑託記在心上,見晴雯被打發了出來,倒是正合心意,這樣不正好省了贖身的銀子嗎?故而,他一邊讓內人溫言軟語的安慰晴雯,一邊去聯絡晴雯的夫家。晴雯兒時曾定下一樁娃娃親,她的父母臨終時告訴表哥,說待晴雯出府後就去夫家打聽打聽,若那家人家道殷實且又還願意繼續這門親事,再問問晴雯的意思,便可為晴雯完婚。
表哥前去掃聽,到聽了一個大好的訊息。這家的兒子不僅出落的俊秀風朗,且還知書識禮,家中還有一個大的產業,更為難得的是,他念念不忘與晴雯的青梅竹馬的情誼,非常願意與晴雯完婚。
表哥很高興,回來一五一十地對晴雯訴說了一遍。晴雯也回憶起自己兒時的這個哥哥,便欣然應允婚事。於是,表哥便擇了一個吉日,風風光光地把晴雯嫁了過去,婚後二人伉儷情深,甜蜜恩愛,自不必多提。
再說,紫鵑和襲人正商量著如何用剩餘不多的這點錢給寶玉置辦些好吃的。一直沉默不語的寶玉,卻淡然開了腔道:“你們兩個也不必這般費心了。命裡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我只是明白得太晚了。你們兩個好歹也服侍了我一場,我卻什麼也不能給你們留下,心裡也著實不安哪!”說完,寶玉便解下腰間的一塊玉佩,道:“這是最名貴的羊脂玉,還頗值些銀子的,你們兩個放心,你們只是奴婢,上頭不會把你們怎麼樣。回頭我用玉佩打點打點,將你們放出去吧!你們手裡的那點錢就留著日後做盤纏吧,等出去了,你們或投親靠友,或尋個好人家嫁人,總而言之,再不要惦念我了。”
“寶二爺,你這是說得哪裡話?我雖然只是一個奴婢,但‘情意’二字還是懂得的。我怎可在您最落魄的時候棄您而去?請二爺放心,生就一起生,死就一道死,就是刀架在我脖子上,我也絕不會離開你!”紫鵑馬上表明瞭自己的堅定心意。
襲人不甘落後,也忙說道:“紫鵑妹妹說得極是,如今,二爺落魄了,我也絕不會嫌貧愛富,無論殺頭,坐牢,還是要飯,我跟定你了!”
正可謂是患難見真心,平日裡,寶玉沒少為她們二人的勾心鬥角煩躁,更對二人的用盡心思感到鄙夷。現在看到二人在自己落難之時,卻能捧出一顆真心相待,不由萬分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