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鳴的腳步頓住,周時瞻也並未動彈,只是這樣與他交錯並肩的站著,
“元康帝初登基,忌憚我父王的勢力,惶惶不可終日,可他忌憚卻又需要,遂將我父王遷至燕州,美名其曰賞賜封地,實則是讓他遠離朝堂,鎮守邊境。一邊防範,一邊利用……”
“我父王與先皇雖是異母兄弟,可志同道合,元隆帝登基後,我父王為他集兵權,除亂黨,率兵出征抵禦侵兵,赤膽忠心,日月可鑑。”
“父王一生戎裝,戰功赫赫,哪怕元康帝年幼,太后慕容氏干政,而朝中大臣,想要擁立我父王者不在少數,我父王卻從未想過取而代之。只說,只有朝堂安穩,西霆才能安穩,若無內憂,便可無懼外患。他去了燕州,元康帝便可心安,燕州又與北恆相鄰,他在燕州,護的是西霆的防線,絕不會給北恆可乘之機。”
“到了燕州,匪寇橫行,民不聊生,剛開始的那幾年,雖有府兵輪番值守,可府裡的人卻連覺都不敢睡……燕州的冬天更是苦寒,但朝廷每年都會撥款賑災,可我們來的第一年冬天……”
“朝廷說燕州有了瞿寧王,不比以前,便斷了救濟。說白了,就是在給我父王出難題……”
“今日的燕州,是我父王和母妃殫精竭慮,熬的頭髮都白了,這才像些樣子。”
“可燕州是像樣了,其他地方呢?元康帝繼位十年,不辨忠邪,朝令夕改,百姓不安定,社會風氣越來越差,貪汙腐敗,財政危機……忠義之士,壯志難酬,巧言令色者,卻高居廟堂……”
“元隆帝留下的西霆,雖談不上盛世輝煌,但百姓安居樂業,貿易昌盛,外交更是穩中向好……可現在呢?本是苦寒之地的燕州,卻聚集了越來越多本該比燕州更好的地方來的百姓。”
“北恆虎視眈眈,燕州依舊是險地,可百姓甚至不懼北恆。此番北恆侵兵來犯,那些被疏散至洪城,燕州之外的百姓,不過月餘便又回來。”
周時瞻話裡雖是恨鐵不成鋼,可每一句話也都只是在平靜的陳述,他鬆開蕭鳴,轉而看向他,
“我有野心,但本世子的野心並非是那張立於權欲之巔的皇位,而是西霆無恙,安穩,昌盛。”
“……”
“若唯有改朝換代才能達成這個野心,那本世子便顛了這皇權,義無反顧!”
周時瞻眼裡熠熠閃爍著的堅定,是他護衛西霆的決心,而非對權位的貪婪,
“阿鳴,這番心思,我不曾對任何人說過,你是第一個。”
蕭鳴並未想到自己衝動的妄言會換來周時瞻這一番近乎謀逆的肺腑之言。
然一顆躁動的,絕望的,痛苦不堪的心,卻漸漸平靜下來……
“我沒有燕州世子為國為民的大義,我要的就只是血債血償,慕容府,元康帝,還有那些推波助瀾,落井下石的,凡欺我雲歸山者,有一個算一個!我只要這份痛苦,百倍的還給他們!”
蕭鳴亦側過身與他相對,
“世子殿下如果能助我復仇,那蕭鳴亦甘願成為你手中的一柄尖利黑刀,在你身前,為你殺盡擋道者。”
周時瞻看著他眼底那洶湧的殺意,這個漂亮的意氣少年,終究被血染紅了雙目,被冤仇蒙上了心門。
他一直都想把蕭鳴從雲歸山上拽下來,他賞識蕭鳴,一如當年父王賞識蕭戚一樣。
此刻的蕭鳴,一臉毅然,卻不是他真正想要的樣子。
但周時瞻卻沒有辦法再說些什麼,因為此時此刻這個眼裡心裡只有恨,只有痛的少年,是因他失誤而造就的。
他重重的搭上蕭鳴的肩膀,
“好,那從今日起,你我便是一條船上的人了。”
蕭鳴把周時瞻搭在他肩上的手推開,冷漠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