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史美這裡過夜。兩三個月之後,他來翁史美這裡的次數變成了每週一次。而半年之後,他則很少露面了。翁史美給他打電話,他總是推託有棘手的案子纏身,沒有時間。這使翁史美想起了紀行舟到她這裡來,只要手機上顯示的是他妻子打來的電話,他總要把手指放在唇邊“噓——”上一聲,示意翁史美不要出聲,然後他溫柔地對妻子說,他正在某件案子的當事人家裡做調查,晚飯就不陪她吃了。末了他總要低低地說一句,“和孩子不要對付,做一點好吃的,不要亂給人開門”。每當他放下電話時,翁史美的內心都有一種被撕裂的痛苦。他不可能為了她而犧牲自己的家庭,他不真正愛她,只不過在尋求刺激而已!後來,紀行舟幾乎不到她這裡來了,房東也來催繳房租,紀行舟只付了半年房租,看來他對自己熱情所能保持的時間長度掌握得毫釐不差。日常開銷和房租,使翁史美陷入了經濟上的窘況,她迫不得已到一家餐館打工。這樣吃的問題解決了,每個月還有五百元左右的收入。她的自尊心使她再也不想主動給紀行舟打電話,她想除非他覺得翁史美是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女人而再來找她。然而紀行舟沒有再出現過。有一天,翁史美在餐館打掃客人留在桌子上的殘羹剩飯時,發現了遺棄在上面的一份報紙,是本市十大傑出人物的事蹟介紹,其中一人就是紀行舟。他微翹嘴角的照片使她看上去不寒而慄,翁史美覺得他彷彿正在嘲笑自己的天真和痴情。她把客人剩下的半盤麻婆豆腐潑在這份報紙上,然後將報紙四角對摺,扔在垃圾桶裡。她在那一瞬間想起了王四會拿到離婚證書時對她所罵的那句粗魯的話:“鄉下人的###直,不會曲裡拐彎地說話。城裡人的###會唱歌,可他們跟誰都能唱歌,你早晚還不得讓人給甩了!”翁史美覺得頭腦簡單的王四會所說的這番話是真理。她沒有臉面再回故鄉,只能寄人籬下地做個苟且偷生的城裡人。她對城裡人的憎恨也就越來越強烈。
翁史美在餐館做了一年工,然後就辭了,幫一個在餐館結識的朋友搞一種按摩器的傳銷,兩年下來,發了筆財,有了七萬元的積蓄。而這時候政府打擊非法傳銷,她就偃旗息鼓了。嚐到了做非法生意的甜頭,翁史美就不願意去餐館之類的地方出苦力了。她先是遊手好閒地晃盪了半年,然後看上了生豬非法屠宰這塊市場,買下了零作坊和一輛卡車,輕而易舉就開始了新生活。李公言被她招來,也是她在餐館認識的。他是二十一路電車的司機,兩班倒,他一下了白班,晚上就來餐館喝上一壺酒。他看上了翁史美的姿色,不止一次約她去劇院看電影。翁史美覺得無聊,就拒絕他。但有一次,她由於太寂寞而跟他去了一次。電影一開映,劇場燈光一旦暗淡下來,李公言就趁著酒意對她動手動腳,翁史美起身離座,離開了劇場。這之後,李公言就很少來餐館了。翁史美買下零作坊後,由於不認識其他司機,又一想李公言除了好色之外,是個油嘴滑舌、左右逢源的人,這正是她所需要的。她把他約來一說,李公言果然同意了。因為翁史美給他的工資比他在單位要高出一倍。李公言很精明,他不到退休年齡,便花錢託人弄了一份假的工傷證明,提前病退,在單位每月還能固定領到七百元的收入。在零作坊運轉起來後,他拉攏關係的能力也助了翁史美一臂之力,比如賄賂市場管理人員和知道內情的加油站的吳方,都是由李公言出面。這樣,幾年下來,翁史美已有了可觀的積蓄,零作坊也安然無恙。她想哥哥以前對她說的話的確很對,錢在如今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中是最有用的,它能讓執法者見到犯法的人而退避三舍,能讓一個平庸無才的人成為權力的擁有者。他哥哥曾經牢騷滿腹地對她說過,市委書記的兒子高中一畢業就到美國自費留學去了,還有一個副市長的女兒在英國留學,他們哪裡掙得來這麼多錢?翁鄉長當時賭咒發誓地對妹妹說:“我要是當了副縣長,就把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