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飄逸,胸中更是藏有百般謀略,不愧為魏王推薦、天子簡命的欽差大人。
再者,自他來到杭州之後,各種瑣事雜事、驚險意外之事就交替不停地出現,先是他在府衙內院養傷時,大雨中竟有人“送”來飛刀,其後,他從吳文龍一案中又查出種種疑團,再後來,他還發現年少時王大爺一家父女慘死一案,也是疑雲重重,而且身為杭州府典史的楊儉祥竟暗藏利刃突然行刺他這位千戶,再後來,他趁方銘博與落陽密會於樓外樓之時,帶人突然襲擊分水堂總壇,將方家二堂主方樹虎救回府衙,豈料,方樹虎脫離分水堂之後,沒過多久便毒發身亡……這種種奇事怪事、憂傷憤恨之事紛至沓來,令他無暇分心,更讓他沒有時間去推想屠青青的真實身份乃至來杭州之真實目的。
在杭州的這段時日,徐恪幾乎已忘記了,他身邊除了一位鼠妖之外,還有一位兔妖。
而今日,他在龍井山上竟然巧遇昔日的救命恩人——老伯,而這位老伯竟然就是被附近鄉民敬呼為“龍井仙翁”的郎千山,而這位郎千山竟然還是舒恨天的十哥。
徐恪自然而然就想起了,他身邊的那位欽差李秋李大人,其實還是舒恨天的四哥。
也就是說,欽差“李秋”其實也是龍井仙翁郎千山的四哥。
看著船窗外湖面平整如鏡,徐恪心中卻已是潮水湧動。他暗自心道:“李兄既是書仙老哥的四哥,豈不就是龍井仙翁的四哥?他們兄弟姐妹十二人結義情深,自然相互袒護,我此時倘若問他吳文龍一案真兇已然查明,乃是你十弟郎千山,對那元兇該當如何處置?他定然會為他十弟百般辯護。那麼我問他吳文龍案情還有何意?倘若我避過此事不問,那麼對昔日救我於屠刀之下的‘老伯’,我究竟該何以待之?咳!……”
屠青青卻彷彿聽出了徐恪心裡的嘆息之聲,她親自為徐恪杯中斟滿了酒,笑著問道:
“無病賢弟,今日上龍井山問案?問得如何?”
徐恪苦笑,“李兄,今日小弟上了一趟龍井山,那前任知府吳文龍被殺一案,真相已然查明,可是小弟聽聞那真相之後,心中著實是感到匪夷所思啊!”
屠青青仰起她雪白的脖頸,將杯中盛滿的百年女兒紅一口飲盡,依舊是笑道:
“你上龍井山之事,我已聽小舒講過。不過,你所認為的案情‘真相’,真的就是真相麼?”
“怎麼……”徐恪轉頭看向屠青青,忍不住反問道:“李兄覺得,此案背後,還有隱情?”
屠青青道:“你真的以為,殺死吳文龍的真兇,便是龍井山上的郎千山?”
徐恪道:“這是他親口承認的。”
“可是……”屠青青復又問道:“你仔細想想,何以吳文龍的屍身被發現時,渾身呈焦黑之狀,且四肢蜷曲,頭歪身斜,其狀可怖之極?”
“這個……”徐恪略作思忖,便道:“下山時我聽書仙老哥所言,那龍井仙翁所修煉內功,走的是純陽一脈,其內力若不慎匯入吳文龍體內,便會如驕陽烤炙青草、烈火焚燒綠竹一般,令吳文龍四肢百脈盡遭陽火燒灼之苦,其屍身變得焦黑蜷曲,不也在情理之中麼?”
“可是,你忘了最重要的一點!”
“最重要的一點?”
屠青青微微一笑,又將剛剛斟滿的杯中美酒一飲而盡,這才徐徐言道:“那吳文龍的屍身,你親眼所見,其狀非但可怖之極,且有垂死掙扎之象,說明吳文龍就算猝然身死之後,其魂魄仍不得安,故而屍身存放於木棺之內,於六月酷暑天氣,竟兩月而不腐!若非賢弟那一日的‘回龍湯’,興許這吳文龍的魂魄到如今依然不得離體。人世間,只有那些至為歹毒之物,方能令人死後還要經歷萬般痛苦。試問徐大千戶,是怎樣一種毒,能令吳文龍死得如此悽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