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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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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建彰見靜琬端著那玻璃茶杯,只是不喝,只望著那茶杯裡的茶葉,浮浮沉沉。他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靜琬,你怪我嗎?”靜琬說道:“我怎麼會怪你,反正不過兩個禮拜,你就又回來了。”他伸出手去,握住靜琬的手,說:“你不要擔心,雖然剛剛才打完仗,可是承穎兩軍,打了這許多年的仗了,我們還不是做生意做得好好的。”

靜琬說:“我都知道。”客廳裡不過開著一盞壁燈,光線幽幽的,照著她一身硃砂色撒銀絲旗袍,她本來極亮的一雙眼睛,燈下那眼波如水,只是盈盈欲流望著他,他覺得自己一顆心潑喇喇亂跳,情不自禁手上便使了力氣,她本來穿著高跟鞋,微微有幾分立不穩,身子向前一傾,已經讓他摟在懷中,灼人的吻印上來,她心裡只是亂如葛麻。他們雖然相交已久,許建彰卻是舊式人家的禮節,除了牽手,不敢輕易的冒犯她。今日這樣一吻,顯是出於情迷意亂,她身子一軟,只覺得這感覺陌生到了極點,那種淡淡的薄荷菸草的芳香,卻又是無比的熟悉,只覺得像是夢裡曾經經過這一場似的,彷彿天荒地老,也只像是一個恍惚,他已經放開手了,像是有幾分歉意,又更像是歡喜,雙目中深情無限,只是看著她。

她將頭貼在他胸口,他輕輕拍了拍她的背,低聲說道:“我半個月後就回來啦,或者事情順利,十來天就能辦完也不一定。”

他第二天動身,一到了承州,就發了電報回來報平安,過了幾日,又發了一封電報回來,靜琬見那電報上廖廖數語,說的是:“諸事皆順,五月九日上午火車抵乾平,勿念。”她一顆心也就放了下來。

等到五月八日,她預備第二天一早就要去車站接許建彰,所以早早就睡下來。偏偏春晚時節,天氣鬱悶,花瓶裡插著大捧的晚香玉與玫瑰,那香氣濃烈,倒叫人一時睡不著,她在床上輾轉了半晌,終於模模糊糊睡去了。

恍惚裡卻彷彿是站在一個極大的大廳裡,四面一個人也沒有,那四下裡只是一片寂靜,她雖然素來膽大,但是看著那空闊闊的地方,心裡也有幾分害怕。忽然見有人在前頭走過,明明是建彰,心中一喜,忙叫著他的名字。他偏偏充耳不聞一樣,依舊往前走著,她趕上去扯住他的衣袖,問:“建彰,你為什麼不理我?”那人回過頭來,卻原來不是建彰,竟是極兇極惡的一張陌生臉孔,獰笑道:“許建彰活不成了。”她回過頭去一看,果然見著門外兩個馬弁拖著許建彰,他身上淋淋漓漓全是鮮血,那兩名馬弁拖著他,便如拖著一袋東西一樣,地上全是血淌下來拖出的印子,青磚地上重重的一道紫痕,她待要追上去,那兩個馬弁走得極快,一轉眼三人就不見了,她嚇得大哭起來,只抓住了那人就大叫:“你還我建彰,你把建彰還給我。”

她這樣痛哭失聲,一下子驀然醒過來,只覺四下裡寂無人聲,屋子裡本開著一盞小燈,珍珠羅的帳子透進微光,明明自己是在自己的臥室裡,只聽見床頭那盞小座鐘,嘀嗒嘀喏的走著,才知道原來只是夢魘。可是猶自抽噎,心裡怦怦亂跳著,背心裡早已經是一身冷汗,那薄綢的睡衣汗溼了貼在身上,也只是冰涼。她想著夢裡的情形,真是可怖到了極點,心中害怕,慢慢蜷回被中去,對自己說道:“是做夢,原來只是做夢,幸好只是做夢。”就這樣安慰著自己,方又朦朧睡去了。

她半夜沒有睡好,這一覺睡得極沉,正睡得香酣,忽聽母親的聲音喚自己的名字,忙答應著坐起來,披上衣服,尹太太已經推門進來,手裡捏著一份電報紙,卻是一臉的焦灼,只說:“靜琬,你可不要著急,建彰出事了。”她一件衣裳正穿了一半,剛剛籠進一隻袖子去,聽了母親這樣一句話,宛若晴天霹靂,整個人就呆在了那裡。

原來西藥歷來為承軍關禁最嚴的禁運物資,但許家常年做藥材生意,與承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