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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部分

淮揚督師、兵部尚書兼東閣大學士史公之幕僚,獻《揚州十日記》於藩前。”

史可法的幕僚,揚州十日記。此言一出,在場的眾人不是揚州本地人,就是本地的地方官,雖說沒看過這書,但是這兩者聯絡到一起所指的是什麼哪會不明白。然而,此刻剛剛降順,明軍還沒進城就出了這種事,其中萬一出了什麼變數那可未必會是什麼好事。

在場眾人各懷心思,聞言,陳文立刻派人將王秀楚請來。來人一身明末儒生常見的道袍,看上去有些破舊,樣貌頗顯老態,看上去滿是愁苦之色,尤其是那雙眸子,眼白上血絲密佈,看上去似乎是長期睡眠不好,與周遭的那些意氣風發計程車人相比,完全是兩個畫風。

王秀楚將書冊交給了陳文的衛兵,衛兵在轉身之際以著極快的手法摸了摸書冊,確定裡面沒有暗藏什麼不該有的東西便交給了將其遞給了陳文。

捧在手中,封面上偌大的字樣乃是親手所書,書冊很薄,但此刻尚在入城儀式,陳文也不方便從頭看到尾,便草草的翻看了起來,可是其中宛如蘸著鮮血寫就的文字卻還是看得他眉頭皺起。

“殺聲遍至,刀環響處,愴唿亂起,齊聲乞命者或數十人或百餘人;遇一卒至,南人不論多寡,皆垂首匍伏,引頸受刃,無一敢逃者。至於紛紛子女,百**啼,哀鳴動地,更無論矣。日向午,殺掠愈甚,積屍愈多,耳所難聞,目不忍睹。”

“火勢愈熾,墓中喬木燒著,光如電灼,聲如山崩,風勢怒號,赤日慘淡,為之無光,目前如見無數夜叉鬼驅殺千百地獄人而驅逐之。驚悸之餘,時作昏?,盡己不知此身之在人世間矣。”

“初四日,天晴。烈日蒸燻,屍氣燻人。前後左右,處處焚燒,煙結如霧,腥聞數十里。是日,予燒棉及人骨成灰,以療兄瘡;垂淚頷之,不能出聲。”

類似的段落在文中堪稱比比皆是,陳文只是稍為讀過片段便仿若身處當年那個人間煉獄一般,就連唿吸都變得困難許多。

全文不過七八千字,但是陳文只是隨便翻過了幾頁便再也讀不下去了。恍惚間,四明山上的慘屠、耳聞自舟山的悲劇、當年吳登科提及孫鈺身世以及後來李漁曾提及過的金華之屠、更有來自南昌、贛州、邵武、嘉定、江陰等太多幸存者的控訴。揚州十日記僅僅是其中之一,但帶給他的震撼卻絲毫不遜於他親眼見過的那些慘劇。

行文至最後,“抑萬里長城之靖南,而倚狼子野心之叛寇,竟為安插舊城;遂使故巢春燕,化為別宅秋鴻,反客為主。十餘年名重天下者,乃舉動狼狽至此!”、“予友廷直鄭子之言曰:壞西北之天下者,孫山谷也;壤東南之天下者,史道鄰也。”修史者秉筆直言,絲毫沒有因為他曾為史可法幕僚而為其粉飾,與明末清初遺民借史書為同黨塗脂抹粉、掩過飾非,攻擊政敵不惜信口雌黃可謂是天差地別,高下立判。

關於史可法,陳文很清楚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其人居官廉潔勤慎,在最後關頭寧死不屈,個人品德上無可挑剔,但是身為高官,值此危急,身系社稷安危,在軍國重務上決策卻幾乎全部錯誤,對於弘光朝廷的土崩瓦解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史可法的失敗,恰恰證明了那套“平日素手談心性,臨危一死報君王”的理論可謂是荒謬已極。但是相較之下,比起私心自用的何騰蛟,比起那些平日裡爭權奪利敗壞國事,卻連臨危一死都做不到的偽君子,這位無能的君子至少還有些可以稱道的地方。

“王先生請起。”

溫言安撫一二,陳文繼而向在場的明軍將士以及降順的官吏將校和本地計程車紳百姓們說道:“十年前,揚州慘屠,本王早已知曉,今更有王先生所獻之《揚州十日記》佐證。天地可鑑,血債自當以血來償還,此間大仇,本王必為揚州遇難百姓向建奴討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