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一隊舞獅人恰巧經過,一人戴著木面具,在最前方持繡球導舞,後面跟著三隻青獅。獅子蹦跳按節,腦袋左搖右晃,金色大眼一眨一眨。舞獅人後面,是個正仰頭弄傘的伎人,高高的木架上,五頂紅色大傘滴溜溜地轉;那伎人左提右攬,大紅傘從腕畔躍至額上,又從額上跳至唇端……
鬱竹趴著窗臺,看得發呆,忽然想起,之臨自幼長在深宮,這番熱鬧景象,怕是從沒見過;唉,若是給他瞧瞧,該有多好。
可是――
她又想起自己被困於湧金門,在宮中等候的他,遲遲不見自己,定然心焦。
她又煩惱起來。
太陽越過中天,漸漸向西去。
鬱竹在湧金門小閣裡待了半天,但她並不寂寞無聊。樓下演雜劇的、擔抬閣的、在高空竹竿上蹦來跳去的,一撥一撥地經過,絕無重樣,看得她眼花繚亂。
顧昭泰果然殷勤萬分,不消鬱竹交待,就早早差人送來一個燒得通紅的大火盆,一壺清香四溢的好茶。
顧昭泰這個名字,鬱竹卻非全無印象。顧氏算得上東越世族,其族內頗有幾人在朝中任職。
晏之原卻沒有再出現。
中午時分,一個僕役自稱奉四皇子爺之命,送來一個食盒。食盒裡端出來的菜品十分精雅,但鬱竹無心享用。她向僕役追問晏之原的去向,那人卻是一問三不知;非但如此,大廳裡那個忙成一團的顧昭泰也不見了蹤影。
午後,太陽時而躲進雲層裡,天氣不如晨間那般晴朗。不知何時起,熙春大街持戟軍士林立,一干百姓、藝人、樂匠都被攔到了道旁,中間的大道變得空闊起來。
鬱竹心中一動,暫時撇去了所有念頭,憑窗細瞧。約一頓飯工夫後,一行長長的隊伍自東向西緩緩而來。御林軍在前引路,後跟二十餘騎紅衣太監,接著,一輛輛馬車由手執拂塵等應用之物的太監宮女簇擁著,轔轔地駛來;一眼望去黑壓壓地不見盡頭。
看來,陛下今天是如期而至了。
鬱竹默默點頭,坐回椅中。不一會,二樓樓梯口已有了雜沓的腳步聲。透過紗窗望出去,一大群人漸次進入大廳。走在最前面的,赫然是個身披黑裘的中年男子,膝蓋處明黃袍角若隱若現。旁邊緊隨的那個,身量既高,又是金冠雪裘,鬱竹亦是一眼認出他來。
晏之原,總算出現了。
瞧了會,鬱竹忽地想起一事,心裡又打起突來。姑母趙貴妃若隨駕前來,自己該如何向她解釋?於是,她又去尋趙貴妃,可是,一圈看過,並沒見貴妃的身影;非但如此,連惠妃、田妃等幾位娘娘也是一個不見;而且,平日裡常伴駕的幾位近臣都不見蹤影。
仔仔細細地認過去,此刻隨在皇上身邊的大臣與嬪妃,臉容都甚陌生。
這情形頗有些怪異。
新雪的警告隱隱浮上她的心頭。
她閉眼按按額頭。有些關節,似乎有些不通,難道――
嗯,先待在這裡靜觀其變罷!
廳裡之人紛紛落了座。因隔了段距離,加之窗外聲音重新嘈雜起來,他們的言語,鬱竹也聽不真切。她只看見之原與那顧昭泰先後跪下,似在稟報事宜。
忽然,樓下傳來齊整悅耳的笙樂。鬱竹隔窗觀望,只見與湧金門相通的高臺上,一群妙齡女子正翩翩起舞。十多名身著豔粉灑金舞衣的女子列成圈,將一名綠衣女子圍在中間。綠衣女子隨音律輕舒腰肢。少頃,她輕輕一躍,長長的綠蟬翼紗披帛,如流雲般舒展開來。
忽然,綠衣女子離開高臺,如同小鹿一般,沿著與湧金門相通的天橋,盈盈地跳入大廳。寬廣幽深的大廳,頓時成為她的舞場。她舞姿曼妙,腰肢輕軟得彷彿微風拂過楊柳。
鬱竹隔著紗窗,緊緊注視這綠衣舞姬,眉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