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霜知道墨從安不喜歡自己,她只是在賭,賭墨從安身上有沒有所有男人偷腥的特性。
墨府已燈火闌珊,墨從安躺在床上,聽著耳邊的蟬鳴,只覺得自己的睏意一下子就被驅逐乾淨,他隱隱有些激動,內心如同洶湧澎湃的江水連綿不絕。
直到後半夜,他不知不覺地閉上了眼睛,半夢半醒中似乎回到了數年前。
先是一場大火,灼熱的紅色火苗吞噬著他親人的性命,就這樣將一切都摧毀,像是精美的琉璃一下子砸得粉碎,化為塵埃。
&ldo;娘!&rdo;
&ldo;娘!&rdo;
他想進去救他的娘,卻被忠心的管家拉著,小小年紀的他扭動身軀,卻也是拗不過管家的臂膀。墨從安的雙眼浸著血色,在眼睜睜看著自己所有的親人淹沒在火海中,他彷彿聽到有什麼東西,細微而透明,就那麼一下子破碎了。
他哭到喉嚨嘶啞,所幸大火的噼啪聲掩蓋了他的聲音。到後來,他已然覺得自己眼眶裡像是一口枯乾的井,已經流不出淚了。
墨從安面色淡漠起來,像是剎那間千里冰封,萬裡雪飄。
面前人來人往,無數冰冷的水澆到灼熱的火焰上,最終到底是熄滅了。
他紅腫的眼睛看著那堆燒成灰燼的殘渣,心裡抽痛著,雙手緊握成拳,指甲陷入掌心的軟肉中,稚嫩的眼睛盯著管家,&ldo;我們該逃到哪兒去呢。&rdo;
管家驚訝於少爺的鎮定和睿智,將他拉到無人處,&ldo;少爺,先回老奴的老家吧。&rdo;
他們都猜到這場大火是一場陰謀,縱然此時的墨從安方才十二歲,但他也隱約知道自己的父親得罪了什麼人,而他因為恰好外出,這才撿回了一條命。
他回來的時候,其實親人已經被屠殺,那場大火不過是在掩蓋證據,縱然他進去了也是無濟於事。
那一天,成了他人生中最灰暗的日子,像是往日裡那長明的燭光,突然來了一陣風,倏忽,就滅了。
之後便是逃亡,他連親人的屍骨都來不及收就被管家帶到他的老家,墨從安每天晚上都睡不安生,每夜夢見母親在自己面前笑,可是轉眼卻被大火淹沒,夢醒後,他無數次想要哭,卻倔強地咬住了自己的拳頭,不讓自己發出一丁點聲響。
墨從安知道,總有一天他會歸來,他會讓所有人都付出代價。
所以他不能哭,他要活下來,成為所有人都懼怕的存在。
他看見了,那個女人,她蒙著面,從那場大火中逃走,縱然看不見臉,可是她額間的花鈿和手上的彎刀都非比尋常,定是某一個門派或是組織而為。
他永遠都忘不了。
在逃亡的途中,管家為了保護他也死了。
那一日他們逃到了子弦谷前,江湖人皆知,子弦谷的清玄子最不喜外人闖入山谷打擾她的清淨,進去的人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無人見過清玄子,可江湖傳言都將她描寫成一個無惡不作的羅剎,長的是惡鬼模樣。
所以追殺的人在山谷前也停住了,墨從安不覺得山谷裡的人會比身後的人更像惡鬼,義無反顧地往山谷裡跑。
追殺他的人不敢上前,扔出彎刀想要了結墨從安的性命,是管家為他擋了那一刀。
墨從安拼命地往前跑,他不敢回頭,他幾乎能想像得出此刻的管家,應該是躺在血泊之中。跑著跑著,不知不覺他已經淚流滿面。
墨從安很久沒哭了,可現在,所有人都死了,真正的只剩下他一個人了。
他坐在山谷下的一顆大樹旁,抬頭是茂密的樹葉,擋住了那一點點可憐的陽光。
墨從安其實很害怕自己就這麼死了,他想活下去。
他慢慢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