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隊的至少是一位從四品的武牙郎將,而顓臾縣丞不過是正九品的芝麻小官,品秩懸殊太大。有軍隊過境,縣府官僚假若不去城外迎接,表一下地主之誼,那最起碼是失了禮儀,亂了尊卑,一旦被上奏彈劾,麻煩就大了。以顓臾城這位澹臺少府的處境來說,可能會被一擼到底。不要看窮山僻壤這芝麻大的小官,那也是官啊,盯著這位子的人多了。
澹臺少府官聲不錯,學問也不錯,僚屬和士子們都很尊重他,更不想失去這位“家長”,於是幾個頭腦還算清醒的人便馬上商量對策,拿出了一個以假代真之策,讓一個年紀較大計程車子冒充澹臺舞陽去臨時應付一下。考慮到這支軍隊不過是臨時過境而已,既不會在此駐紮休息,亦不會在此要吃要喝,唬弄起來應該很容易。
假少府帶著幾個真掾屬,備了一車禮品,匆匆出城相迎。
城外大軍雲集,旌旗飄揚,鼓號喧天。一群頂盔摜甲的軍官們站在纛旗下低聲笑談。一位身穿黃色戎袍,披散著一頭飄逸白髮,氣勢威猛的年輕人,站在軍官們中間,如鶴立雞群,異常醒目。
顓臾人一看這陣勢就很緊張,心裡情不自禁地湧出幾分疑惑,這支軍隊怎麼在城外列陣了?不是說臨時過境嗎?既然臨時過境,為何擺出一副攻城的架勢?疑惑歸疑惑,面對成百上千全副武裝、黑壓壓一片黃色戎裝的鷹揚衛,心裡發虛的顓臾人緊張地幾乎喘不過氣來,只想著如何糊弄過關,把正醉倒在船上的澹臺少府給保住了。保住了澹臺少府,也就等於保住了他們自己。
假少府還算有幾分膽氣,也有幾分眼力,戰戰兢兢、恭恭敬敬地走到軍官們面前,停在了白髮年輕人數步開外的地方,然後躬身一禮,也不起身,就那麼弓背彎腰,眼睛盯著地面,滔滔不絕地來了一段歡迎辭。
徐十三走到李風雲面前,附耳低語。
義軍離開南武城的時候,特意“邀請”了熟悉顓臾城的里正。這位里正就站在軍官們的後面,他一眼就認出了假少府,當即斷定真少府十有**又醉倒了。徐十三當即把這一訊息告訴了李風雲。李風雲笑了起來,雖然之前已經估猜到攻打顓臾城的難度並不大,但如此輕而易舉,還是讓他很開心,同時對那位整日喝得酩酊大醉的澹臺少府頗感興趣。
李風雲主動走到假少府面前,寒暄客套了幾句。
假少府對眼前這位白髮將軍和這支軍隊一無所知,但他也無意打探,只想儘快完成這些禮節,然後便把這個從天而降的大麻煩恭送而走。假少府看到李風雲態度很客氣,膽子也大了些,極盡阿諛之能事,結果一時嘴快,竟邀請李風雲進城休息,順便嚐嚐蒙山的極品山珍。這不過是客套話,哪料李風雲竟頷首點頭,一口應承了,“如此便叨擾少府了。”
假少府臉都嚇白了,但悔之晚矣,只能眼睜睜的看著李風雲帶著一群軍官,騎著高頭大馬,在兩隊衛士的扈從下,耀武揚威地直奔城池而去。
澹臺舞陽終於清醒了,醒來後第一眼便看見僚屬們圍在四周,一個個如喪考妣,像死了人一般,忍不住便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幾時了?”
有人回答,“巳時一刻。”
這正是吃早餐的時間,澹臺舞陽頓時精神一振,搖搖晃晃地坐了起來,“上酒。”
沒有人動,一個個臉色晦暗,有的表情悲憤,有的十分沮喪,有的則一臉絕望,好似末日來臨了一般。
“死人了?”澹臺舞陽不高興了,大清早的,個個擺臉色給自己看,反了不成?“誰死了?”
沒有人回答,死氣沉沉的,氣氛很壓抑。
澹臺舞臺生氣了,清了清嗓子,正欲喝斥幾句,視線卻突然凝固,他發現這裡既不是他醉倒之前的船艙,亦不是平日裡縱歌歡娛的樂坊,更不是他辦公休憩的縣府偏堂,而是一座帳篷。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