吏部侍郎高孝基沉默不語。宗正卿崔君綽一言不發。衛尉卿張權閉目假寐;仿若熟睡。很明顯;三位山東籍的老臣在關鍵時刻都明確支援崔賾;只要崔賾是什麼態度;他們就是什麼態度;而在關隴人和山東人的鬥爭中;這是一種寶貴的默契;不論對錯;只論得失。
“某反對;御史臺的建議不但無助於堅守東都;反而會進一步惡化局勢;陷東都於敗亡之絕境。”果然;崔賾的態度旗幟鮮明。凡關隴人堅持的;都是山東人反對的;至於理由;只要不缺智慧;理由千千萬萬;信手拈來。
崔賾堅決反對;從律法到人心;他都一一駁斥;拿出了與韋雲起截然相反的觀點;他甚至公開威脅韋雲起和元文都等人;“你們今天殺了裴弘策和楊汪;等於把所有的東都官員和衛戍將士都逼到了無路可走的絕境。當他們抵擋不了楊玄感的攻擊;守護不了東都;卻又無路可退的時候;除了戰死就是投降;而他們大都會選擇投降;於是一批批的官員和軍隊就被你們拱手送給了楊玄感;到那時我們拿什麼堅守東都?所以某在這裡告誡你們;如果你們殺了裴弘策和楊汪;而東都大部分官員和軍隊就此開始紛紛投降;東都因此而失陷;責任就是你們的;你們必須為此承擔全部罪
“一派胡言。”韋雲起勃然大怒;當即反駁;而元文都等人也出言相助。
高孝基、崔君綽、張權頓時來了精神;不要看這幫老傢伙們平時老態龍鍾、有氣無力;一旦進入“狀態”;馬上就變了;一個個老當益壯、精神矍鑠、士氣如虹;大有擋者披靡、無堅不摧之勢。
這個東西爭不出結果;實踐出真知;只有實施了才知道對錯;但問題是現在東都面臨生死存亡;沒有時間去驗證對錯;而一旦實施了錯誤的決策;得到了與預期相反的結果;東都就完了;就再也沒有改正糾錯的機會了。
殺;有道理;但結果可能是錯的;而不殺;也有道理;但結果同樣可能是錯的;所以雙方誰也說服不了誰;於是楊恭仁站出來了;充當和事佬;危機當前;時間寶貴;不能這樣無意義的爭吵;必須儘快拿出雙方都能接受的決策。
楊恭仁的建議是;嚴格依照律法來;可以宣判裴弘策和楊汪的死刑;並公之於眾;以儆效尤;但不能執行;不能馬上殺了他們;因為依照律法;還須經過中樞稽核;還須聖主下達詔令;然後在規定執刑的日期裡才能砍頭。如果藉口非常時期或軍興之法(戰時制度);就擅自把他們殺了;那置聖主和中樞的威權於何地?置禮法律法的權威和尊嚴於何地?
韋雲起的目標是河東裴氏;是裴弘策;而對於山東人和江左人來說;裴弘策是根正苗紅的關隴人;不像裴世矩和裴蘊;他們一個原來是山東高齊的舊臣;一個原來是江左舊臣;這兩人的政治勢力與山東、江左有很多交錯重疊的地方;所以山東人和江左人肯定要保護裴世矩和裴蘊;但可以捨棄裴弘策。裴弘策不在他們的保護範圍內;相反;他們倒是樂於看到關隴人自相殘殺;當然了;裴弘策死了對河東裴氏還是有一定的打擊;但這個打擊顯然不在山東人和江左人的考慮範圍內。
一番激烈爭論之後;關隴人和山東人各讓一步;開始圍繞著楊恭仁的建議“討價還價”。
韋雲起下定決心誅殺裴弘策;而崔賾有意力保楊汪;於是最後結果就是馬上斬殺裴弘策;楊汪則僥倖“逃脫”;至於達奚善意最後連提都沒提;直接被大佬們“無視”了。
然而;最後時刻;越王楊侗在秦王楊浩的暗示下;突然“發飆”了;一改往日的儒雅懦弱;像個痴兒般連哭帶喊;連罵帶叫;胡攪蠻纏;拒絕下達誅殺令。
樊子蓋“大難臨頭”了。
既然宗室和山東人要力保越王楊侗;那麼他們當然要配合關隴人聯手施壓;逼迫樊子蓋以東都留守的名義下令誅殺裴弘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