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湖走出徐風大廈,一回首,那矗立鬧市的恢弘建築,將她眼前的陽光全部遮蔽。
豔陽天裡,她看不見陽光。
她掏出手機,在陰影下檢視手機裡的電話薄,提出舅舅的號碼,遲遲沒有撥過去。
撥過去能說什麼呢?
她在做那一份proposal的時候,根本不屑同舅舅溝通任何計劃和問題,因為舅舅不在她的眼睛裡。
而舅舅這麼迅速這麼誠實地將她的動向彙報給任冰,也不提前給她任何招呼,因為她也不在舅舅的眼睛裡。
她當別人無足輕重,別人也當她是無足輕重。誰又能比誰在這個社會上更重要?
江湖又看一眼這大廈,只怕這大廈二十八層那位男青年,比自己在這個社會上更為重要一些。
這便是時局賦予的責任,決定了一個人的作用。
江湖只是大樓下芸芸眾生中的小人物。
她第一次承認自己確實是一個小人物,不再是陪伴在服裝大王江旗勝身邊,享用社會種種便利的錢勢人士。
江湖一邊走一邊問:“爸爸,我該怎麼辦?”
問題在心頭纏擾千百遍,沒有答案。
路過報亭的時候,江湖買了一份午報,就在去年,全天候的報刊雜誌都是由父親的秘書親自訂閱了送到她的手上。
路過麥當勞的時候,她又進去買了一份漢堡套餐打包,她記得幾年前她把徐斯當做父親的助理,頤指氣使地要求他去給自己買麥當勞的套餐。
現在一切都不一樣了。
江湖提著套餐,夾著報紙,回到自家小區附近的綠地裡頭,找了個面對陽光的石凳子坐下來。
她希望陽光能夠灑到她的身上,讓她混亂得要發黴的思路曬曬暖熱的太陽。
江湖一邊咬著漢堡,一邊翻開了報紙。
午報一貫的走都市八卦路線,娛樂新聞多過財經報導。那個熱熱鬧鬧的圈子,永遠有新鮮的訊息層出不窮。
關於齊思甜的就有兩則,一則是她的新片備選戛納電影節,是小成本電影之榮光。報導裡頭提到很有意思的事情,講齊思甜在這部電影裡扮演一個八十年代因為《少林寺》這部電影而熱衷中國功夫的平民女孩,平日穿的帆布鞋是上世紀的老牌子“騰躍”。為了尋到八十年代款型的騰躍鞋,劇組還費了些周折。
在這則有趣的報導下頭,還有一條訊息。講前日的集團晚報拍賣會上,徐風集團為了表彰齊思甜為產品代言做出的努力,只要賣出去一瓶果C,就向雲南的失學兒童捐贈一分錢。同時徐風的負責人為了感謝齊思甜,現場饋贈給她價值三千萬的濱江公寓一座。
彷彿是豪紳答謝紅顏知己,這樣的戲碼江湖並不陌生。自己的父親江旗勝在喪妻之後,身邊也不乏這樣的紅顏知己,慰勞得自己心安體泰,就能論功行賞,全憑一時間的高興。
午報也不是沒嗅出這一行為背後的曖昧,用詞也極盡八卦之能事,徐斯的名字雖然沒有出現,但也差不多是表達了相應的意思了。
江湖把一隻漢堡慢慢吃光,再喝光可樂。她用手握著可樂紙杯,紙杯裡殘留冰塊,冷得手有點發脹。
她的腦袋也發脹。
早上,徐斯在商場上說商場話,中午徐斯的行為在報紙上說了情場話。
兩番話分明表明了她的失敗,她曾鄙視將身體待價而沽的方式,然則,她的計劃卻比不上一具身體。因為徐斯可以花三千萬慰勞紅顏知己,卻不願意花六百萬用在他不看好的商業計劃上。
個人心中有桿秤,確定眼前各項人和事的價值。是自己的分量根本未到,而徐斯更是有他的估量的。玩歸玩,生意歸生意,他這麼聰明的人,懂得對待眼前人和事如何避重就輕,這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