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時令已經入秋,衣服也不像夏日那樣輕薄,袖箭藏在寬大的袖底,又有茉莉在我身邊掩飾,外人完全看不出來。
永壽宮那邊早已搭起了戲臺,鼓樂齊鳴,歌舞昇平。
昶晝本人自然早就到了,正與皇后一左一右地陪在太后身邊。兩人都穿得很正式,昶晝龍袍金冠,皇后也是鳳冠霞帔。果然人靠衣裝,昶晝自不必說,那位溫婉可人的皇后這樣一妝扮,也盡顯母儀天下的端莊華貴,隱隱竟與旁邊的太后有幾分相像。
太后今天似乎很開心,眉宇間也不見平日威嚴,微笑著將兩歲的小太子抱在膝上。我進去的時候,就看到這樣一副母慈子孝兒孫承歡其樂融融的景象。
我到得不早不晚,頂著先到的諸位妃嬪與文武大臣的各色目光走進去拜壽獻禮,每一個動作,每一句話,都照著昶晝的交待,絲毫不差。
昶晝看到我這時的表現,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倒是太后先側過臉去看了他一眼,然後才笑了笑向我抬了抬手,叫人收了那隻鸚鵡,給我賜座。
座位自然是妃嬪的最末。
不過我倒是不在意這個,隨便哪裡都好,其實能不來就最好。反正我也沒什麼心思和這些人應酬。
只是不知道太后為什麼要指定我出席。事實上從賜座之後,她便沒再跟我說過話,連提都沒有提到一句。其它的妃嬪貴婦也沒人過來說什麼,一方面大概是本來就看不起我,另一方面就是可能前兩天梅嬪來找我結果惹了昶晝生氣的事已經傳開了,大家索性就都跟我保持了距離。
我樂得清靜,自顧喝茶看戲吃點心。
章三一 壽宴5
駱貴妃來得很晚,倒並沒有刻意妝扮,依然是一襲淺色衣衫,飄然若仙的樣子。禮物也很尋常,不過是些珍珠珊瑚、瑪瑙翡翠。我本以為她至少也會彈一曲琴來給太后賀壽的,但是她竟然連琴都沒帶。不知是並不想在這種場合太出風頭,還是本性使然。
但是她越是這樣恬淡,反而越招人忌恨,我身邊那兩人只差沒把銀牙咬碎,若不是在太后的壽宴上,想必已經罵開了。
太后倒是很喜歡她的樣子,將她召到身邊,挨著昶晝坐下。昶晝臉上也浮起淡淡笑容,伸手握了她的手,微微側過臉去低聲說話。
而那邊皇后娘娘依然是一副親切如同鄰家小妹的態度,挑了水果讓宮女給駱貴妃送去,笑得親親熱熱。
我遠遠看著,不由覺得好笑。倒不知是那邊戲臺上的戲精彩,還是這邊看臺上的戲更玄妙。
天色漸漸暗下來,卻遲遲不見壽宴開席。大家開始按捺不住,各自交頭接耳竊竊私語。我豎起耳朵才聽明白原來是要等寧王昶昊來了才開席。
說起來真是沒看到他。好像很多天之前昶晝就說他在回來的路上了,為什麼到現在還沒看到他出現?會不會又出了什麼事情?
我這樣想著,抬頭看向昶晝那邊。
那一家子倒是絲毫不慌的樣子。昶晝和太后逗著小太子,皇后微笑著在旁邊看。而駱子纓則微微垂著眼,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就好像全場什麼人什麼事也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其實這些人,這些事,跟我才是什麼關係都沒有吧?我到底為什麼要坐在這裡,看著他們母子祖孫三宮六院歡聚一堂?
若不是答應瑞蓮姑婆的話……想到姑婆,心頭不由就煩躁起來,看著這些人都覺得面目可憎,恨不得直接抬手給那些害死姑婆的人幾箭。
這念頭嚇了我自己一跳。不由得就伸手摸了摸綁在左臂的袖箭。
我到底在想什麼?這種距離我的袖箭根本就殺不了她。就算能殺得了,之後又怎麼樣?我自己只怕也難逃一死吧?我答應姑婆的事呢?我答應昶晝的事呢?
越想就覺得心亂如麻,我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