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萍水相逢的路人,他不知她是從何而來的信任。
一個看樣子像是從未出過門的閨閣少女,果然無知且無畏。
之後在江南,因為他這張臉,他聽夠了她酒後說的那堆軟糯不清的甜言蜜語和輕薄冒犯之詞。
那時她對他的印象大概極好,他想。
他其實對她的印象也不算差,起碼並不到要殺她的地步。
可惜,這樣一個柔弱的閨閣少女卻是他的獵物派過來同他作對的。你死我活的遊戲中,他在岸上聽到她向神明禱告的時候,臉上沒有表情,心裡卻閃過冰冷森寒的念頭。
沒想到他會在這樣一個夜晚奪去一個剛剛還對他微笑的少女的生命。
他毀了她的船,以為她會死。
但她的命似乎很大,他前後殺了她三次,她還是沒有死。
葉法善請他去救人的時候,他看到原本體態豐盈的少女變得形銷骨立,她撐著骨瘦如柴的殘破身子跪在床上哀哀求他,他有一瞬間感覺自己是在欺負她,欺負她一介凡人弱小無力,反抗不得。
她用剪刀想要自我了結的時候,他幾乎就要心軟,然而下一刻,她卻抓住他的衣領吻了他。
一個充滿血腥味的,有意讓他噁心的吻。
她想用這樣的冒犯換取速死,他心中唯一的丁點憐惜和心軟蕩然無存,甚至殺意暴起。
但之後的某個夜裡,他卻在夢裡見到了同樣的場景。
同樣的畫面,同樣的吻,不同的是他把她按在了床上。
這個夢荒謬絕倫,讓他直視凡人的欲。
他對凡人骯髒的身體厭惡至極。
後來他終於在她手上栽了跟頭,傷重跌下了山澗。
他想她的機會終於來了。
然而等她渾身發抖的舉起石頭時,他卻聽到她崩潰自恨咬牙切齒的抽泣聲,她大約恨自己下不了手,最終還是扔了石頭,只在他的臉上狠狠踢了一腳。
這樣好的機會,她竟然放棄了。
讓他覺得好笑的是,她不選擇殺了他,卻選擇將他困在這裡。
泥菩薩的金印根本困不住他,只是他受了傷,暫時擺脫不了它而已。
他又開始頻繁的昏迷,幾百年的過往走馬燈一樣的在他夢境裡來回穿梭,他想起了自己還有很多未完成的事。
夢到最後,他又看見了晉代時期小時候的那個羅公遠。
那個孩子天真的把採來的草藥搗碎堆在他的身上,傷口隱隱發痛,他在昏迷的邊緣恢復意識,發現她在給他包紮。
他又一次想起農夫與蛇的故事,看來她還是沒有吃夠他的苦。
她包紮完後很快離開了,他睜眼時,發現她坐在離他很遠的洞穴盡頭。上面的山隙落下陽光,她在光下蜷縮著,臉上卻沒有神采,整個人死一樣消沉安靜。
她似乎有點怕黑,夜裡她貼著牆蜷成一團,總是莫名驚醒,醒後會驚恐的往他的方向看。
他漸漸知道令她夜不能寐的元兇是他,幸好後來有隻兔子夜裡陪伴她。
她餓了很多天,吃光了洞穴裡的樹葉和野草,撐不住時也沒有動那隻兔子,因為那點令人覺得可笑的堅持。
但是他知道她已經不會再對他做什麼了,她是個心軟無能的廢物,除非誆騙她靠近,否則她會一直蜷縮在那裡直到死。
他已經不想讓她死了。
但即使讓她知道這金索困不住他,她依舊不敢當機立斷的對他做什麼,她對他的懼怕像是刻入了骨子裡,他忍不住想起曾經令她生不如死的日子,心裡忽然一陣發堵。
第二次夢見她,是在抹去她記憶的那個夜裡,夢裡她跪著求他。
像是把白天發生的再度經歷了一遍,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