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到了這天,巧兒只覺得眼前一黑,險些栽倒。
“花媽媽,我不願接客,我就想一輩子伺候如夢姑娘,求您允我。”
花媽媽一翻白眼兒:“我的春風樓可不是養閒人的地方,多一個人多一張嘴,當初老孃花十兩銀子買你回來,可不是買你當丫鬟的。”
一個眼神,花媽媽身後的打手和龜奴們會意,押著巧兒到小黑屋。
尋常的青樓調教手底下不聽話的花娘子,大多用一些陰損的法子,為了不損壞皮囊,還有刺銀針的,表面皮肉看著完好無損,實則傷在內裡。
花媽媽沒用陰損法子,不是因為菩薩心腸,是讓打手把巧兒關進黑屋裡,捆住手腳,卸了釵環,一應可能存在危險的物品都清理掉,防止弄傷這張漂亮臉蛋。
關在小黑屋裡,不給吃食,只給少量清水,關個七八天,基本沒有熬得過的。
花媽媽在熬鷹。
藉著微弱的月光,後院的一塊空地,宋荔蹲在地上,一手握書,一手握樹枝一筆一畫,教胡立認繁體字。
從胡立口中聽說巧兒的事情後,宋荔很同情她的遭遇。
白日裡,她和小翠到前院幫忙,小翠一臉豔羨的望著巧兒著桃紅綾子襖,掐腰的祥雲文羅群,低頭看看自己身上灰撲撲的粗布衣裳,嘆道:“長得好看,就是能當飯吃,下輩子我也想長成巧兒這般美。”
愛美之心,人之常情,況且小翠才十五六歲的豆蔻年華。
宋荔當時道了句:“春風樓裡,穿得美不一定是件好事。”
沒想到這麼快成真了。
宋荔、小翠和巧兒是同一批進到春風樓的新人,巧兒因為容貌出類拔萃,被安排在前院伺候花娘子,膚色黑黃的小翠和破了相的宋荔進入後院。
後院比不得前院清閒,前院看似活少待遇好,吃得好穿得好,可往往身不由己,饋贈的禮物,暗中早已標註了價格。
後院大多是粗重體力活,宋荔並不怕吃苦,也不怕幹活,怕就怕像巧兒這樣無力自救。
如今她升了幫廚,以後就是靠自己的本事立足,拿著微薄的月錢,起碼每晚能踏踏實實睡個覺。
手中樹枝一頓,她垂眸思考,額前的碎髮柔順垂下,右頰的扭曲傷疤呈淺淡的肉粉色。
看她情緒低落,胡立岔開話題:“聽說花媽媽誇你差事辦得好,賞了你半吊賞錢,你可知道那位闊爺吃了多少銀子?”
宋荔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多少?”
胡立比了個手勢:“足有三兩銀子。”
宋荔深吸一口氣,花媽媽也忒黑了吧,難怪肯提拔她做幫廚,大方打賞了半吊子錢。
三兩銀子,足夠一家五口一季度的吃穿用度。
……
今日她親手烹飪的鮮筍燒賣,在春風樓裡銷路不錯,得了許多客人讚賞,還有不少外帶打包的活兒。
花媽媽數著銅板,笑得見牙不見眼,三層下巴的肉一顫一顫。
手藝得到客人的認可,也讓宋荔在廚房站穩腳跟。
今兒吃晚飯,還是家常的白菜粉條燉豬肉,平時碗裡能撥到一兩片肥肉,足夠人樂呵一整天。
宋荔望著瓷碗裡鋪了七八片肥瘦肉,下意識吞嚥了口水,盯著肉片挪不開眼,比撿了錢還高興。
儘管貧瘠的腸胃,無比渴望獲得油水的補充,宋荔強壓下這種內心渴望,把肥肉片夾了一半到乾孃碗裡。
周萬春正推拒,聽她說:“你給我看病花了二兩銀子,我認你當乾孃,以後有我一口肉吃,絕不讓乾孃喝肉湯。”
這回周萬春沒有再拒絕,低頭咬著肥豬肉片。
肉片燉得軟軟爛爛,肥肉部分跟嫩豆腐似的,油汪汪的,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