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靜了靜,好一會兒才道:“我沒想到。”
以他腦子那麼好使、絕頂聰明的人,卻說“沒想到”,結果只會扳下自個兒指甲打狼……她想了又想,哪還能不明白他?根本是見她命懸一線,心裡慌急,才會“只想到”要那麼做。
胸房裡淌滿如蜜的感情,心疼,卻是帶柔軟的疼痛。
她從窄袖袖底摸出一小瓶金創藥,捧著他的手,小心翼翼撒上藥粉,邊道:“還好我有備藥,唔……阿實跟著公子有樣覺樣了,什麼東西都往袖底塞,除了鋼針、金創藥、打火石——”說到這裡時,她取出一條巾子衝他一笑。“也有姑娘家的手巾,剛好幫公子包紮——哇啊啊!”
她驚呼一聲,因整個人被他驀地扯進懷裡,死命摟住。
“你的手還沒裹好——唔……”話音突然微弱,覺得他的雙袖把她勒得好緊,幾是將她肺裡的氣全都擠出,似恨不得……恨不得將她生生擠進自己血肉內。
直到這時,她方察覺到他的不對勁。
他的身軀明顯顫抖,抖個不停,那樣的恐懼從內心發出,如大潮興起,奔騰至四肢百骸,終於按捺不住了,所以從膚孔噴湧出來,讓他無力剋制。
他的下顎抵在她肩上,面龐埋在她柔軟髮絲裡。
樊香實清楚感覺到,他灼熱氣息一波一波從劇烈鼓動的胸膛中洩出,那不斷交替的熱氣吹動她髮絲、烘熱她的耳,她甚至聽到似有若無的暗啞低吼從他喉中滾出,彷彿極怕,彷彿突然間發現自己竟這麼弱,竟抵擋不住驚懼的情緒,以往的強悍霎時間兵敗如山倒,所以惱恨,又不得不承認。
他這個“後怕”也太嚴重了些……但,攪得她整顆心發軟啊!像把她的心也拿去浸在“夜合蕩”的溫泉池裡,那麼暖,那樣溫柔有情。
他駭然若此,似把她該怕的那一份也一併怕進去。
樊香實悄悄一嘆。
沒法子了,被他雙袖箍住上臂,她只好勉強抬起兩隻前臂,摸啊摸的,慢慢撫上他的寬背,小手平貼在他背上,以她眼下所能做出的最大動作輕柔拍撫。
“沒事了,公子……沒事了……你莫怕……”
她頭皮微痛,因他揪住她的發,迫使她必須仰高臉蛋。
他開始不分青紅皂白攻擊她,熾熱的嘴從她耳畔一路滑向她的頰、她的唇,吻得既重又深,彷彿這麼做才能確定她仍在身邊,沒有走遠。
樊香實任由他將吻蔓延到全身,他越是悍然侵略,她益發柔軟迎合。
此時此刻似乎不該如此毫無顧忌地交纏在一塊兒,但也唯有這樣的親匿親愛,才能緩解那股深沉的懼意。
當他再次吻上她的唇時,她內心的火熱完全被挑起,手指緊緊抓住他的背,感覺他急促的心跳與自己相互撞擊……
他分開她的腿,她用力摟住他的頸項,他們深入彼此體內,滲進對方神魂裡……
許久過去,男人緊繃的身軀終於放鬆下來,她感覺他神智漸穩,呼息吐納漸漸緩長,但那一雙有力的臂膀仍牢牢環住她。
樊香實在他懷裡挪中間,抬起緋嫩臉蛋。
此時,那些起火的樹枝早都燃盡,洞口卻一片銀亮,還缺一點點便十分圓滿的秋且露出臉來,高懸穹蒼之上,月輝奇清,照拂纏綿的男女。
她藉著月光近近端詳男人,小手撫上他的頰,指尖輕畫他厲色已褪的眉眼。
“沒事了……”
“嗯。”深目微眯。
“公子還怕嗎?”喘息著,她低聲問。
“怕。”陸芳遠老實回答,瞳中爍光。“八成這一生都要怕。”
為她擔驚受怕。
她定定看他,似乎是看懂意思,嘴角抿出一抹笑來,臉再次埋在他懷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