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的辛勞,到傍晚,小屋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張藍花布簾子把房子隔成了裡外兩間。牆上糊了新報紙,地上被拖得乾乾淨淨。小廚房裡煤爐、碗櫃、鍋、碗、瓢、鏟井井有條。“孩子們的床怎麼辦呢?”素琴對著那張摺疊床犯了難。
何大福也愣住了,這兩間房的確太小了,一間做他們夫妻房,另一間做客廳,但一張桌子、四張板凳一放,再把床擠進去,要是來個人連坐都坐不下……這可怎麼辦呢?何大福抿著嘴,到處打量著。“有了!”他大叫一聲,把周素琴嚇了一跳。
“這幾天先叫小孩睡在地上,鋪點厚棉花胎。後面我負責解決此難題。”第二天,他就找人邊比劃、邊忙活。用木頭打了一個框,釘幾根檔,用纖維板釘了一張無腿床,然後背面裝上絞鏈,另一方在牆上釘了兩根角鐵,床框與角鐵連在一起,成了一張活動床。白天拉起靠上牆,晚上放下一張床。拉起時,正面貼上一幅畫,像一幅中堂。
“怎麼樣?”他朝素琴擠了擠眼睛。
“虧你想得出來。”素琴不知道說什麼好。
“遠看像幅畫,近看是張床。晚上人睡它,白天掛上牆!”何大福一臉得意,搖頭晃腦吟起打油詩來。“這是創新,這是創造!”最後,他還來個定論。
“你……”周素琴又好氣又好笑,“你”了半天也沒“你”出來,可嘴角卻不經意間露出了笑。
睡覺問題得到了解決,何大福夫妻也算定了心。可是江南春季梅雨連綿,他們租住的這間舊房子由於年久失修,臥室與廚房下起雨來,幾乎與外面“保持一致”。外面怎麼下,裡面怎麼下。所以,那一陣,他們最害怕下雨了。下起雨來,家中的澡盆、臉盆、腳盆、痰盂、鹹菜缸、大碗全部用來接雨水,真是“熱鬧非凡”!事先,縣勞服經理只跟他說了有點漏,沒想到漏得這麼厲害。
居住條件差就差點,自家人克服克服吧!可新的問題又來了。自何大福到金箔廠上任後,廠裡的幹部職工上門的越來越多。許多人是來商討工作的,也有不少員工是來反映困難的。何大福夫妻熱情好客,不厭其煩,端茶遞煙。他們越客氣,名聲就越好;名聲越好,來客越多。開始,他們還能抵擋得住,時間一長,家中財力吃不消了。更難忍的是,何大福常常將廠里人帶到家中吃飯,他把家當成了###飯店,常常搞得周素琴措手不及。
這天上午,何大福和劉恆從縣工業局開會出來,已經快十一點半了,偏巧又下起了大雨。
“老劉,你家離得遠,下雨又不能走,我家近,走,到我家吃過中飯再走。”何大福連拖帶拽將劉恆拖到家,老遠就叫嚷著:“周老師,快!劉廠長來了,中午吃飯!”周素琴當老師,何大福從結婚到現在都喊周老師。
一跨進何大福家門,劉恆與周素琴同時都愣在那兒。劉恆愣的是:何大福家中竟然用六隻盆罐在接雨漏,比他家還差!頓時熱淚湧出眼眶。周素琴愣的是:何大福自調到金箔廠,每天中午都不回家吃飯,怎麼這時候跑回來吃飯了?她剛下班回來接漏,一點準備也沒有。淚花都急出來了。她忙扯了一下何大福衣角,將他拖到廚房,含著淚說:“你這時候叫我忙飯?怎麼忙啊?到哪兒買菜啊?就是有菜買,哪兒來的錢啊?”何大福從來都是樂天派,連忙說:“客人到,一定要臉熱、心熱、鍋熱,沒有菜沒關係,只要做到‘三熱’就行了。你給我炒一盤家鄉花生米,割一點鹹肉,炒點大蒜,再燒一個榨菜西紅柿湯就行了!保證劉廠長高興!”一席話說得周素琴破涕為笑!回到客廳,何大福又對劉恆說:“今天叫你來吃飯,不是向你哭窮的!我們比你們還好呢,你們住大通道,我還住單間呢!”說完,兩人都苦笑起來!
二十多年後,何大福事業有成,專門在當年化工廠靠秦淮河邊上的一塊空地上,建起一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