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一種錯覺。
彷彿數年前,婉兒在長樂村雨夜所見的雷電,穿越光陰的隧道,來到了此時此刻,來到了西北陰雨連綿的天空。
“你看清楚了?”他問。
問得很無力。
“閃電沒了,天又黑了。他們兩個著急返回村子。我沒敢跟著去,第二天的事情,你都知道了。”
婉兒說話的時候,仔細地看著不二的臉。彷彿這是一次永別。
不二也看著她,看著她的眼,好像透過這眼,回到那場雨夜之中,看到了閃電光亮下自己爹孃的臉。
屋子陷入一片漫長的沉寂。
直到婉兒主動提出告別。
“我要去大威營了。”她說道:“你一定要保重。也許,從今往後,長樂村只能保留在你的記憶裡了。”
不二沒有聽懂這句話的意思,只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婉兒轉身出門,走到院子裡。
天,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下起了雨。
下的很大,雨點子密密麻麻打下來,院子裡很快汪起一攤水。
婉兒在大雨中獨行。
連防護罩都沒有撐開。
不二想讓她等一等,雨停了再走,叫了好幾聲,她卻一句也沒有聽到。
像遊魂一樣,落魄地消失在磅礴大雨中。
(二)
婉兒離開之後。
不二陷入沉思。
婉兒所說的一切,到底是真還是假。
多半是真的。
她對自己已別無所求,沒必要說謊。
更何況,她說的許多細節,比如失憶的部分,比如那個雨夜,他也還依稀有些印象呢。
亮子的死很蹊蹺。
聽婉兒的話外之音,她顯然懷疑亮子是被爹孃滅口。
爹孃為什麼要這樣做。
自己的頭痛症根源到底是什麼。
又是怎麼治好的。
發生在雨夜當晚的爭鬥真相如何。爹孃和那些角魔在爭奪什麼。
是那塊兒發光的石頭麼。
如果是,石頭有什麼用,為什麼會引起爭奪。
在雨夜之後,爹孃為什麼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他們兩個拋下他,去了哪裡。
他們為什麼要拋下他——就算遇到了大敵又怎樣?
他們既然有時間回到村子,為什麼沒有時間帶走自己——只需要飛快地跑回家,抱起自己,然後離開。
他們跑得比風,比閃電還要快,做完這一切連幾個眨眼都用不了。
但他們就是沒有這樣做——或者說,他們根本就是無情地拋棄了他。拋棄了兒子。
魏不二深深吸了一口氣,但仍然沒有平復自己的心情。
他原以為幾十年的獨自成長,早已讓他忘了曾經被遺棄的事情。
但婉兒的到來彷彿一塊兒巨大的石頭,重重砸進淺淺的水窪。
把水窪的水通通濺了出來,漏出底下的淤泥。
原來,直到今天,他還沒有原諒。
還有更糟糕的事情——伴隨著一個個問題從他腦海中不停地冒出來,一件埋在他心底最深處,一直不願面對的事情,似乎就要一點一點被挖掘出來。
這件事,從他在異界發起頭痛的時候,就埋下了種子。
埋得很深,又裹上了堅硬的外殼,以免它吸收水分發了芽。
但他其實萬分清楚,只要自己腦袋裡的那個硬東西還在不停地長大,這個種子就會蓬勃地生長,直到無論如何也藏不起來的地步。
逃避不是解決的辦法。
甚至連辦法都算不上。
樹洞老伯肯定知道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