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十二心裡一驚,跪地道:“屬下不敢欺瞞主人。只是影衛等皆不應識字……屬下怕受責罰……”
“只有這一句謊話?”不用抬頭,芮銘的怒意已讓衛十二感覺頭皮發麻。
“是,屬下不該欺騙主人,屬下識字。”他只能硬著頭皮道。
“十二,你真不記得你的家人否?”芮銘又問。
“……是。”猶豫久久,衛十二最終只能道。
“很好,很好……”芮銘喃喃兩句,站起來往寢室走了兩步,道:“既然如此,你便跪著直到想起來為止罷!”
“是,主人。”衛十二跪的筆直,恭敬回答。
又惹得芮銘怒氣漲了幾分。甩袖揮滅了廳裡的燈,轉身就進了寢室,反手還把門狠狠地關上。
十二也不敢抬頭,聽著芮銘關門的聲音,心下有些惶然。
影衛皆是孤兒棄子,尚有親人在世乃是大忌。一旦發現,勢必斬草除根。
他怎敢如實回答。
父母姓甚名誰本不記得,連樣貌都模糊不清。時過境遷十六年,家中親人都已經忘記他,他又怎能讓無妄之災毀了家人的幸福。
天色漸漸黑暗。
衛十二盯著地上青磚的紋路,只覺得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疲憊不堪。
冷酷溫柔
39
芮銘躺在床上,許久沒有睡著。直到外面打更的敲了梆子,他那口惡氣才消了一點兒。
明明已經讓影衛去查了衛十二的身世,溫如玉十六年前確實丟了個孩子,樣貌形容也與衛十二及其相似。
按理,他就應該直說讓衛十二瞭解清楚。
但是他偏偏選了最刻薄的方式,旁敲側擊的去問十二。暗西廠內的規矩他並非不知道,那規矩與芮家堡的規矩還不一樣,乃是訓練死士時根深蒂固植入他們心裡的信條。衛十二不敢告訴他實話,他亦早早料到。
受了十六七年非人折磨,衛十二不記得,也實屬情理之中。
他卻偏偏亂了方寸。
一邊不想讓十二直到自己的身份,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的親人是誰。怕他知道了真相,就再回不到衛十二的殼子裡了。
一面又看了這樣的衛十二生氣,恨不得讓他知曉父母兄弟,讓他變得鮮活動人,一如在風雨落下那個小暗室裡,又如在巖洞裡……
借了機會去罰衛十二。
不為別的,只為讓他記住他的身份。
讓他知道,究竟誰才是他能依靠的。
芮銘在床上翻來覆去,種種思緒擾著他無法入睡,衛十二還在外面跪著,安靜極了,他又是矛盾又難受,直到天色發白,才恍惚的睡了。
醒來之時,太陽都升了老高,許是快到正午。
芮銘連忙站起來開門,就看見衛十二還跪在那裡,眼圈發黑,筆直的肩膀手臂正在微微發抖,嘴唇已經發白髮紫,心裡就鑽心一痛:“你……”
衛十二聽見聲音,抬頭看了芮銘一眼,啞著聲音疲倦道:“主人。”
因受罰時不可運功護體,這一夜對衛十二來說十分難熬。一片漆黑中,連屋頂樑上老鼠啃食的動靜都一清二楚。走廊裡腳步聲,漫長的似乎永遠不會有下一次的打更聲,還有夜裡起夜的聲響。
膝蓋,一點一點的發痛,接著如針刺般的疼痛發麻,再然後膝蓋骨好像要被壓碎了般的難受。一切都被縮小,只有那兩個著地的膝蓋被無限的放大,在那扭曲猙獰到無以復加的痛苦中伴隨著僵硬的身體所帶來的疲憊痠痛,最終變成為不正常的痙攣。
在幾乎不會流動的光陰裡,衛十二被折磨的彷彿回到了曾經的暗西廠內。
最早進去的時候,就是每天練習跪姿。膝蓋下的東西永遠在變,今天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