懷璧身軀一震,腦子裡又好像被什麼東西突然撞了一下,一波波的疼痛擴散開去。他皺緊眉頭,直直地看著這四個人。沒有印象,卻為何感覺似曾相識?我是誰?他們是誰?究竟發生了什麼?失憶,為什麼會失憶?哥哥講的那個故事……知情者還有歐陽和梁騫等人,而為自己治病的正是歐陽神醫。他知道,他一定知道……
他猛地伸手,抓住歐陽雪見的手腕,雙眸黑得深不見底,語聲急促:“告訴我,你一定知道,告訴我,我是誰?”
四名影衛仍然跪在地上,卻齊齊地把目光投到歐陽雪見身上,目光焦灼,充滿殷切的期待。
歐陽雪見看看懷璧,又看看那四名影衛,好像剛剛從一個夢境中甦醒,臉色又一次變得灰敗,雙眸黯淡無光,腳下站立不穩,一步步往後退,終於退無可退,靠在門上,無力地喘息。好久,他的聲音喑啞地響起來:“我錯了,我錯了,我以為藥物可以控制一切,可我失敗了。‘失魂引’沒有令你喪失心智,你終究……你終究戰勝了自己……”
身軀驟然變得單薄,人也彷彿突然老了幾歲,他轉身往裡走,聲音空洞而疲憊:“你們進來,聽我說……”
懷璧與四名影衛跟著他走進去,歐陽雪見回過頭,面向懷璧,艱難地道:“天作孽,猶可為;自作孽,不可活。我想……我今日的下場正應了這句話。王爺……你不是懷璧,你是穆國靖王……你叫蕭然。”
彷彿一道霹靂猛地炸響在蕭然頭上,他呆立在那兒,瞬間石化成像。耳邊響起呦呦谷中那位男子的聲音:
“你不是,你不叫懷璧,你叫蕭然。”
“你果然……不認得我了?”
“我是你哥。”
我是蕭然,我是蕭然,我不是懷璧,他是我哥,他是我真正的哥哥。我是穆國靖王,我是王爺,那我豈非是穆英帝蕭潼的弟弟?而那個人……那個人豈非是穆英帝蕭潼?可我刺了他一劍,我竟然親手刺了我哥一劍,刺了皇上一劍?弒君之罪,罪不容誅。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
蕭然只覺得天旋地轉,腦子裡彷彿有千萬根針在扎著,他用手扶住額頭,痛苦地呻吟了一聲,驟然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迷迷糊糊中,蕭然感覺有涼涼的液體流入自己的咽喉,耳邊有人說話,還有細長的針扎進自己頭部,不覺得痛,卻覺得腦子裡彷彿被一團亂麻塞著,混亂的思緒、混亂的畫面、混亂的記憶交織成一片。
“皇上下旨……靖王抗旨不遵,私逃出京,實屬大逆不道。杖責三十,押入天牢,擇日……”
“是擇日問斬麼?”
“……是……”
“我明白了,謝謝你。那麼,就為我行刑吧。”
“來人,為靖王行刑!”
“宇文統領為王爺求情,觸怒皇上,被皇上罰了二十板子,還貶到王爺府上當差。”
“你瘦了好多,都是我害的你……”
刑杖在裸_露的臀上肆虐,羞辱、疼痛,每一杖打上來,都好像將自己一點點打入地底,地獄的血池、地獄的火焰,一點點吞噬自己的身軀與靈魂。忠孝、倫理、道義、禮教、朝綱,君臣、兄弟,江山無情,而自己難忘情義。欺君、忤逆,愛入骨髓,偏做出背叛之舉。進退維谷、去留難定,魚與熊掌不可兼得。蕭然,蕭然,你可否將自己一劈兩半?你只有一個身、一顆心,如何讓自己事事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