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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部分

了四十載寒暑,就說拉花一項,要把二三十根篾片四口排齊,比筆還細的圓條線鋸一次拉出,人家拉幾十眼已算細拉花,我苦練到二十八歲拉出三百隻,如此這般,二十攻竹、木,三十能動石、角,四十又將重心轉回竹、木,一刀在手,自信殊不讓人,但僅限扇骨,於扇頭造型及合釘技術上,並不敢說大話,蒸煮、磨砂、吊白等基本處理,也每每要倚重其他行家,扇面一套流程,更不懂了,你竟然全學全能?”甲先生接著說,樂地直拍膝蓋,“你還真能!”

青羽到此刻才知,她所謂的“學會”,只是粗通,像鐵匠鋪裡的小活計能拉風箱、掄錘子,豈配誇口說能鑄劍?又像書塾裡的小學生會描幾個字、背幾句詩,怎麼就敢說能通文了?普通人裡面隨便說說還行,到行家面前,像什麼?難怪惹人嘲笑呢!她不覺臉已羞紅。只是各坊子裡有名的制扇師傅,一般從頭到尾都懂一些、照管著些,像龍嬰這裡,各人一個個房間住進來,一人專攻一樣,每人都是大師的,極少見,青羽這倒不及多想。

“扇之一藝,包囊紙藝、刻藝、嵌藝、布藝、染藝、書藝、畫藝,甚至金銀藝,中華文化之精華,齊聚一扇中,唯有棲城,人傑地靈,精氣久涵,集全地、全人、全史之力,才能將扇藝推至巔峰,但誰能在某一方面有所貢獻,一生已足,誰敢說包辦全能?唉!那是扇子嗎?那是把扇子當玩意兒!”離上人丟出這句話,不再理青羽,扭回頭看他的扇面。甲先生猴住他,“看我這扇骨,不錯吧?你得配個畫兒。”

“你這是曲骨,合攏時不能將扇紙全護住,得找嫣郎先配了合適紙頭,我再給你畫。”離上人隨便瞄了一眼,道。

“配自然要配的,你先考慮考慮構圖。”甲先生嬉皮笑臉。

“你小骨不知怎麼裝呢,我考慮構圖有個屁用!”離上人語氣已經很不善了。

“這種扇子的規矩你也知道,左不過十六、十八根,反正都隨你,依你來,可以了吧?”甲先生就是罵之不走、揮之不去。

離上人索性不理他,面對那畫了一半的扇面,繼續追尋被打斷的靈感,半閉起眼睛,安心要把他當空氣。

甲先生就開啟了葫蘆蓋子。

濃郁酒香飄出,離上人鼻子聳動,睜開眼破口大罵道:“老甲!你這萬年王八的龜兒子!你這爛心肝的豬毛!你幹活時,人家吃飯都不準在你旁邊吃,我幹活時,你敢帶酒來煩我?”

“正因為這是你幹活,不是我幹活。”甲先生笑眯眯,“再說,食物多俗,酒是神仙,我拿神仙來給你上貢,你總不好意思太罵我的。”

離上人嘆了口氣,又嘆了口氣,對著他那兩根扇骨瞪了足足一刻鐘,“行了,叫骨檔按十八骨做,叫嫣郎想辦法用桑皮紙,露十分之六。他們什麼時候能做出來,我什麼時候就能畫,把酒葫蘆留下,你可以走了。”

甲先生樂滋滋依言行事,回到自己室中,搖鈴叫了小廝,把大骨送走,大約是加小骨、蒙扇面去,也把離上人的意思吩咐了,回頭教訓青羽,“你想你中意的畫手儘快給你畫,得會說話、會拍馬,這說話拍馬也是藝術,你會不會?哼,還說全會!”

“青羽錯了。”青羽愧不可當,埋頭認錯。

“雖然蠢了點兒,態度總算還好。”甲先生埋頭翻出一根骨子,丟給青羽,“把它改成能用的骨,叫我看看你的刀工。”

未見十分涼到骨(10)

那根骨子,頭上已經刻了幾刀,是蝦鬚,大約刻壞了,就這麼放著,青羽看了看,她是沒這個本事接著雕下去,但至少可以削薄了,做成一支小骨,仍算能用的骨。

主意打定,她就拿刀。

整個房間裡不曉得多少刀具,都是甲先生用的,青羽也沒多想,挑出一支不大不小的平刃刀,入手就一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