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丫與雲王進青梅園的時候,就見李元柔抱著院子裡的大樹失聲痛哭,悲泣聲穿透秋的寒涼,暈染起層層疊疊的憂傷。
大丫難過地看了一眼不遠處一動不動的青鸞,青鸞冷沉的面色裡帶著無措回望大丫,她的責任是保護公主安全,她從來沒有安慰過人,她向來寡言少語,更不懂該如何安慰人。
大丫拭掉眼角的淚,走上前小心翼翼地出聲喊道:“公主……”
她開了口,卻不知說什麼好。
李元柔模糊著一雙淚眼並未看大丫,她嘴裡一直唸唸有詞:“結髮為夫妻,恩愛兩不疑……為何這樣難,為何這樣苦……”
李元柔察覺到一隻粗糲的大掌將自己的手從樹幹上拉了下來,不太清晰的視線向那大手望去,就見虎口連線手腕處有一個深深的牙印。
這麼久還沒消,這是留下疤了。
她心中忽然又騰起一陣酸楚,頓時只覺滿腹委屈。
淚水又無法自控地傾瀉而下,她不敢抬頭,那梅子酒是果酒,後勁兒沒有桂花釀大,她沒有爛醉如泥,只是想借著酒勁兒任性妄為一下。
她低垂著眉眼,不敢看雲王,怕自己露怯,她如今在他面前已經叫不出那一聲“皇叔”了。
雲王看著她紅腫到駭人的雙眸,心中蓄起層層惱意,想要訓斥一番。
他深吸了口氣,出口的聲音卻輕輕柔柔,滿是無奈和憐惜:“你母親懷胎十月才為你造了心,不是讓你為了一個男人便拿來肆意踐踏的。”
李元柔繼續低垂著眉眼,語氣十分委屈:“母后並不愛我。”
她說完,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那一瞬間她感覺自己就是這個世界上最可憐的人,連自己的生母都不愛自己,她又覺得自己這樣真是矯情,都已經是公主了還不滿足,可是一想到自己被軟禁在這裡,蕭洛白也走了,心裡又變得更加難過。
青梅園裡除了李元柔的哭泣聲,再沒有別的聲響。
良久,一個溫和的嗓音從頭頂落下:“你母親不愛你,還有父王愛你。”
李元柔心裡一怔,霎那間,酸甜苦辣齊齊湧上心頭,如鯁在喉一般難受,卻終未發一言。
她忽然癟起嘴,將臉埋進雲王胸前,任性的孩子一樣,使勁兒蹭著面上的鼻涕眼淚。
雲王也不嫌棄,帶疤的大手輕撫上李元柔的後腦,無聲安慰。
李元柔哭得越發委屈,雲王跟蕭洛白一樣對她縱容,任她發洩,她像尋到了避風港灣一樣毫無保留地用眼淚宣洩著心中苦楚。
她忽然抽泣著出聲,看似責怪的話裡卻聽不出責備之意,反而帶著一絲女兒家的嬌嗔:“你別跟我說那樣的話,我本來就沒多少定力了。”
雲王輕輕拍拍她的頭,一言不發,李元柔卻感覺他的意思是“你想怎樣都行,我都由著你”。
她心裡感覺越發的酸澀。
李元柔在他懷裡吸了吸鼻子,哽咽著道:“累,難,苦,煎熬……”
雲王又輕輕撫了撫她的後腦,深嘆了口氣,仿似他能感同身受一般。
他忽然感慨道:“天地為爐,萬物為銅,世間生物都被鎖在其中煅燒錘鍊,大千世界,芸芸眾生,都在苦苦煎熬……”
李元柔聲音哽咽得厲害,她低聲問道:“人生如此漫長,若是沒有愛要怎麼熬。”
雲王輕撫著她後腦像是在教誨她一樣說道:“這世間人,並不是非要另一個人陪著才能過一生。”
他頓了頓,又輕聲說道:“一個人也能過,無非就是難一點罷了。”
李元柔抬起腫成桃子的眼眸向上望去,愣愣地問了一句:“你難嗎?”
她懷疑自己哭傷了眼睛,所以才看不真切雲王面上的表情,卻聽得雲王柔聲輕笑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