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不可耐地嘆了口氣。蒂娜,他幾乎等不及了。只要這個問題能夠澄清。就在他們這幾個人之間。所需要的也就是這個了。一旦知道了,他們也就都自由了。從這種猜疑和絕望到令人窒息的氛圍中解脫出來。他們全都可以繼續過自己的日子,只有一個人除外。而他和瑪麗會回家去,然後——
他的思緒停下了,激動的心情再次消失得無影無蹤。他的面前擺著他自己的問題,他不想回家去……他想起了家裡那臻於完美的井然有序——亮麗如新的印花布,光可鑑人的黃銅器,一座乾淨、明亮、精心打理過的牢籠!而他就身處籠中,受困於輪椅之上,被妻子充滿愛意的關懷包圍籠罩著。
他的妻子……每當念及妻子時,他似乎看到了兩個人。一個是他所迎娶的那個金髮碧眼、溫柔含蓄的女孩。那是他所愛的姑娘,每當她困惑地皺著眉頭盯著他看的時候,他都會取笑她。那是他的波莉。但還有另外一個瑪麗——一個堅如鋼鐵、充滿激情卻不具備愛心的瑪麗,一個除了她自己,別人誰都不重要的瑪麗。即使是菲利普,之所以重要也只是因為他是屬於她的。
一行法國詩句掠過他的腦海——怎麼說的來著?
愛神對她的獵物施展威風。
而那個瑪麗,他愛不起來。那雙冷冰冰的藍眼睛背後的瑪麗是個陌生人——一個他不瞭解的陌生人。
隨後他笑話起自己來。他正變得緊張兮兮,就像這幢房子裡的其他人一樣,焦躁不安。他回想起岳母跟他說起過他的妻子,說起過在紐約的那個可愛的金髮小女孩兒,說起過她用兩隻胳膊摟著阿蓋爾太太的脖子,大叫著:「我想要和你待在一起,我永遠都不想離開你!」
這就是愛,不是嗎?然而,這一點兒都不像瑪麗。從女孩兒成長為女人,會發生如此之大的變化嗎?讓瑪麗說出她的愛、表達出她的真情實感,是那麼難、近乎於不可能嗎?
剛好就在這個時候——他的思緒完全停滯了。難道說一切真的如此簡單?沒有感情,只有算計。為了達到目的而耍的手段,有意裝出來的情感流露。為了得到她想要的,瑪麗還能做出什麼事來呢?
差不多任何事情吧,他心想——而想到這一點,讓他自己都深感震驚。
菲利普憤怒地扔下筆,轉動著輪椅離開起居室,來到隔壁臥室。他滑到梳妝檯前,拿起發刷,把垂在前額的頭髮往後梳去。他覺得自己的臉看起來十分陌生。
我是誰,他想道,我要到哪兒去?這樣的疑問他以前從未有過……他操控輪椅來到窗邊,向外面看去。就在下方,一個白天來幫工的女傭站在廚房窗戶外,正和屋子裡的什麼人說著話。他們帶著柔柔的當地口音,話語飄上來傳到了他的耳朵裡……
他睜大了眼睛,彷彿出神了一般。
隔壁房間傳來的聲響讓他如夢初醒,他操控著輪椅,來到了與之相連的那扇門。
格溫達·沃恩正站在寫字檯邊,她轉過身來看著他,晨曦中她臉上的憔悴嚇了他一跳。
「你好,格溫達。」
「你好,菲利普。利奧覺得你可能想看《倫敦新聞畫刊》。」
「哦,謝謝。」
「這房間真不錯。」格溫達環顧了一圈,說道,「我以前從沒進來過。」
「十足皇家套房的風範,對不對?」菲利普說,「離所有人都很遠,對於殘疾人和新婚夫婦來說非常理想。」
他真希望他沒說出「新婚夫婦」這幾個字,不過已經太遲了。格溫達的臉在顫抖。
「我得繼續幹活兒去了。」她有些茫然地說道。
「完美的秘書。」
「如今就連這個也不算不上了。我會犯錯誤。」
「我們不是都會嗎?」接著他又故意追問了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