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目不識丁的山賊也聽得懂。

但以前沒有人這樣對劉修良說過，或者說沒有人想要這樣做過。

畢竟，弱者早已被踩踏到最底層，想反抗也無力反抗，稍微強那麼一點的，自然是削尖腦袋想要往上擠，想要成為踩踏別人的人。

底層的內鬥便是這樣可笑又可悲。

但如今傅霜知說，他要走那樣一條路。

姐姐劉碧荷是劉修良無法放棄的“弱者”，而傅霜知，則更是擔負著一整個家族的重擔，他更不可能放棄那些婦孺。

可能是因為打從心底裡認同傅霜知，可能是因為傅霜知說那番話時過於認真，劉修良便想著：不然，就姑且相信他吧……

得到他這般答覆後，傅霜知微笑對他說，他會讓他見識到弱者的力量。

然後，劉修良就見識到了，傅家婦孺們被逼到絕境時，反殺山賊的一幕。

劉修良覺得，他似乎，看到了傅霜知描繪的那條路。

-

劉修良的聲音落下，四周安靜一片。

有人若有所思，有人茫然不解，有人混不在乎。

最驚詫的，或許就是鹿野。

從劉修良講到半段時，她便一直看著傅霜知。

傅霜知的眼神看過來。

鹿野將移開視線。

過一會人，卻又忍不住再看過去。

傅霜知的眼神再看過來。

鹿野……咳，鹿野突然發覺，自己這反應似乎有點慫？看你就看你，咋滴？

頓時，不服輸的勁兒上來，鹿野不移視線了，就直勾勾跟跟傅霜知對視。

鹿野覺得若是眼神能說話，此時她跟傅霜知的對話應該是這樣的：

傅霜知：“你看什麼？”

鹿野：“看你咋滴？”

活脫脫被調戲的小姑娘和調戲小姑娘的小流氓。

當然，傅霜知是小姑娘，她鹿野是小流氓。

咳咳，想遠了想遠了。

但……

片刻後，主動移開視線的變成了傅霜知。

——鹿野頓時有種大獲全勝的快感。

“獲勝”的鹿野美滋滋繼續盯著傅霜知瞧。

昨晚傅霜知跟劉修良的密謀是避開所有人的，鹿野負責望風，因此也沒聽清這倆人到底說了什麼，於是也是這時才知道，傅霜知到底是怎麼說動這個山賊二把手的。

而這個理由，正是鹿野驚詫的原因。

鹿野對傅霜知的印象，大部分仍舊停留在《沉匣錄》裡十幾年後，那個為復仇不擇手段的大boSS形象上。

他詭計迭出，他睚眥必報，他處心積慮，他不擇手段……

即便有著那樣悲慘的過去，這樣一個人，也無法透過大眾的道德審判，很難讓人喜歡得起來。

即便是在鹿野那個時空，那些喜歡“傅霜知”這個角色的追劇女孩兒們，也始終被抨擊為三觀跟著五官跑的花痴。

可現在，鹿野看到了這個人的另一面。

當他的親人尚在時，當遺憾尚未鑄就時，傅霜知這個人的另一面。

他描繪的那條道路……

豈止劉修良，誰不心動不已呢？

起碼，鹿野心動了。

在這個陌生的時空，陌生的世界。

去走一條充滿挑戰、卻又讓人無比嚮往的路，就像前世的她夢想著攀登珠峰那樣……

是否就是她來到這裡的意義？